少年在大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宴上,公然自称自己是秦慕苏,是秦慕甫的哥哥。
震惊四座。
他虽然很快被良帝带下去,但这个小插曲却好像过不去了。
良帝生气地质问少年,“你一向懂事,今日为何这般?你可知你的存在一旦暴露,阿甫便无缘皇位了!”
少年微微一笑,语气始终淡然。
“对不起,是儿臣思虑不周。”
良帝鹰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不!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要在众臣面前亮明你的身份,你想取代阿甫?”
少年轻笑:“儿臣从未想过取代他,父皇知道的,儿臣也是身不由己。”
良帝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就算现身不受你控制,但你分明可以假装是阿甫,只要你不说话,没人质疑你。”
“父皇,儿臣此举,让您很生气吗?”
“你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你也不是朕的儿子!朕的儿子只有阿甫一个,你到底明不明白?”
少年点点头,满目真诚道:“儿臣明白,儿臣就是他的病,若想治好他,儿臣就要死。”
少年的眼神太过直白,良帝实在狠不下心,只好转过身不看他,语气却不容置疑:
“不错!你必须消失,他的病才能好。”
“既然如此,你们动手吧。”
良帝惊讶转头,迎上的还是少年纯净的眸子。
“儿臣知道,你们已经筹备多时了。儿臣的出现,本就是为了救赎他,可若儿臣成了他的绊脚石,或者他不再需要儿臣的时候,儿臣就可以消失了。”
良帝心痛不已,他虽然是阿甫衍生出来的人,可他聪慧过人,懂事孝顺,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除了没有自己的身体。
“你,你难道不怨恨朕?”
“诚如父皇所言,儿臣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小月儿问他:“你闯了什么祸?”
少年收回思绪,看着小女孩小小的模样,突然道:
“小月儿,若有朝一日我和他必须要死一个,你希望谁活着?”
小月儿赶紧摇头:“谁也不能死!”
“必须要死一个,你选择谁?”
“不要!你不要再让我做选择了!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很重要,谁也不能失去!”
“可是父皇已经下旨了。”
……
翌日,清平子来到少年的院子。
彼时少年正站在院里一树寒梅下,端庄有礼,笑容温润。
清平子心中有数,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汤药。
“小殿下,喝药了。”
少年走到桌前,看着那碗药,突然问:“喝了这药,我的病就能好吗?”
清平子道:“给殿下吃的药,都是治病的。”
少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小月儿突然从角落蹿了出来,大声道:“你傻呀!你怎么喝了?!”
清平子拉住她,“小月儿,你怎么在这里?不要闹,快回去。”
“师父!你给他吃的药,是不是杀死他们的药?”
清平子面色微凝,否认道:“不是。”
这时候,喝完药的少年明显站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面色变得惨白如纸。
“师父!他是阿甫啊!我们说好要保护阿苏,他假扮阿苏呢!”
清平子果然变了脸色,他快速上前扶住少年,一切脉更是焦急,吩咐太监:
“快去请皇上和皇后娘娘!”
良帝与纳兰皇后赶到时,少年已经虚弱地只剩最后一口气。
纳兰皇后抓住他的手,伤心欲绝道:“阿甫,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是在给你治病啊!”
少年艰难地抽回手,眸中是一贯的疏离。
“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吗?你们都想让我死……我成全你们,我累了,不想再坚持了……”
良帝双目猩红,愤怒道:“逆子!朕和你母后为了救你,请了多少名医,想了多少办法,谁想让你死?我们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杀他,就是杀我。”
“你……你体内不能有两个人,此事若是被世人知晓,你就是怪物,你可知道?”
“我早就已经是怪物了。”
良帝恨铁不成钢,转头问清平子,“眼下该怎么办?”
“皇上,假死药不伤身,但会让他经历死亡的过程,可眼下这身体里的人是真正的小殿下,他若死去,老夫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啊!”
纳兰皇后追问:“什么意思?这只是假死,他会再醒过来的吧?”
“若是衍生人死去,小殿下会再醒来。因为老夫猜测,小殿下能衍生出一个人,或许也会因为某种刺激,衍生出第二个人。可眼下吃药的是小殿下,他才是这副身体的主导者,他若死了,很可能这副身体就死了,衍生人大概率不会醒的。”
纳兰皇后痛哭道:“本宫不懂你的意思,你就告诉本宫,怎么才能救活他,怎么救他啊?”
“回禀娘娘,老夫已经喂他吃了解药,但须得唤醒他的求生欲,否则他的意志还是会慢慢死去。”
良帝看向浑浑噩噩的少年,“他看上去毫无求生欲。”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催眠,让他忘记发生的一切。不过催眠只能作用于小殿下,他的衍生人不受影响,且那衍生人还是随时会醒来。”
良帝暗叹一声,“就这样吧。”
纳兰皇后诧异道:“阿甫的病不治了吗?”
“他想保护他,这个病没法治了。”
“那以后,那孩子再醒过来怎么办?阿甫总要离开这里的,他总要以皇子的身份回到大家的视野,若那孩子再醒来,阿甫的病岂不是就暴露了?”
良帝沉默良久,突然道:“既然他创造出一个哥哥,那就给他一个哥哥。”
纳兰皇后还是不懂。
良帝目光坚定道:“那孩子,就是我们的长子,秦慕苏。”
清平子对少年用了催眠之术。
少年忘了很多事情。
那之后,清平子向良帝作辞,带着小月儿来到邺城山。
同样,他又催眠了小月儿。
从此以后,十二年,他们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彼此之间再没有交集。
直到十二年后,一个寻常的冬日,他从边疆巡防负伤归来,她煮好汤药走进他的院子。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两人的故事重新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