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中旬。
这是一个寻常的夏日清晨，夏蝉一早便叫个不停，刚升起的日头烈焰四射，带着炙烤一切的决心。
纳兰皇后带着侍女琉云等人，提着新做的糕点，七拐八拐，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来到琉璃宫，给刘太后例行请安。
走进大殿前，纳兰皇后突然停下脚步。
“琉云，你守在外面。”
琉云立马警觉，用眼神询问。
前几日璟王派人传信，说冉家有异动，留意他们与宫中有牵连。
纳兰皇后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进了门。
她今日来的不算晚，但琉璃宫里还是比她预想中来的整齐，几乎所有宥贵妃一派的妃嫔们全到场了。
刘太后端着太后威仪，待纳兰皇后跪下行礼，才垂着眉眼端起茶，拨着茶叶问：
“皇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哀家和皇上？”
纳兰皇后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臣妾不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请母后明示。”
刘太后不多废话，让人带上来一人。
那妇人四五十岁年纪，身着布衣，面容苍老但干净，手也不糙，看得出来平日是颐养的。
但眼下双手被绑在身后，略低着头，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
“皇后看看，可认识？”
纳兰皇后便看了一眼，她瞳孔微震，没有说话。
再看今日琉璃宫里这些人，这架势，竟与端午那日审问言萝月毫无二致。
这时玉淑妃、兰妃等人也相继到来，看到宫内情形，知道太后这又是在为难皇后了。
刘太后让几人免礼入座，唯独没有叫皇后起身。
“说话。”刘太后呵斥一声。
纳兰皇后跪的笔直，开口道：“母后，臣妾不认识。”
宥贵妃道：“姐姐莫不是在欺骗母后？她可是你的故人，你怎会不认识？”
纳兰皇后道：“的确不认识。”
内侍踢了妇人一脚，那妇人才缓缓抬头，看向纳兰皇后，脸上带着死气。
“皇后娘娘，好久不见，您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素秋啊。”
素秋，二十多年前，冉家送进宫照顾她身子的医女。
纳兰皇后很冷淡，“素秋本宫是知道的，但本宫见你，不像她。”
素秋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许是奴婢老了吧，娘娘记不清了，娘娘依旧风采照人。”
“好了！哀家不是听你们来叙旧的！”
刘太后冷冷道，“说吧，当年皇后生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有半句假话，哀家定然诛你满门！”
素秋回望刘太后，悲戚道：“老奴可以说，只求太后娘娘垂怜，饶过老奴那刚满三岁的小孙女。”
刘太后不耐烦：“快说！”
“好，我说，我说。”
素秋心灰意冷点点头，纳兰皇后的心往下沉了沉。
“老奴是江南人氏，自幼学医，当年，皇后娘娘的身子因为两次小产亏空的厉害，冉家便将老奴送进宫照顾娘娘。
“后来，娘娘在宫外高人的调理下有孕，回宫后也一直是老奴配合太医们安胎照料，甚至后来，娘娘产子，老奴也从旁协助。
“老奴可以确定，皇后娘娘当年怀的是单胎，生下的也只有一子，根本没有双生子之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杨妃听得八卦之魂雄起，迫不及待道：“既然只生了一个，那另一个怎么来的？”
宥贵妃眼冒精光看向太后，果见太后脸色极为难看。
“小殿下诞生后，老奴也一直肩负照料小殿下的责任，直到小殿下八岁那年出了事，皇上将病重的小殿下送到北宫。
“那之后的某一日，皇上突然将一个孩子带到皇后娘娘面前，那孩子与小殿下长的一样，皇上说他是小殿下的双生兄长，是二皇子。
“那之后，半春宫里的宫女奴才被换了一个遍，老奴也是在那时被遣散出宫。”
素秋自顾说完，看了看问话的杨妃，才道：“至于娘娘问，皇后娘娘只生了一个皇子，为何会有两个，这个老奴也不知道，老奴只知道，皇后娘娘的确只生下一位皇子。”
大殿之上有片刻沉寂。
刘太后瞪向皇后，“你只生下一个皇子，为何会有双生子？今日若不解释清楚，哀家决不罢休。”
纳兰皇后跪在那里，面上没有多大起伏，沉静道：“她在胡说。”
宥贵妃嗤笑，“她可是当年姐姐身边最亲近的人，姐姐就算不承认也没用。”
“本宫没见过她。”
“姐姐胆子可真大呀，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你竟然还敢欺瞒母后？你可敢与她对质？”
这时，玉淑妃起身道：“母后，时过多年，她的身份无人能证明，即便她真的是当年的医女素秋，也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故意颠倒黑白，此人不可信。”
兰妃也道：“淑妃姐姐说的不错，这贱奴被人利用，或者被人威胁，都能胡说八道！”
另有一些妃嫔附和。
宥贵妃见太后沉默，有意无意望向素秋，素秋明了，从怀中取出一物。
“众位娘娘可以质疑老奴，但老奴这里有当年为皇后娘娘记录的脉案，上面详细记了年月和脉象。
“太后娘娘可以差人查验，此物是否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物，另外也可以请太医前来核查，依据皇后娘娘当年的脉案，是单胎还是双胎。”
刘太后一个眼神，身边满公公立马上前拿走了物证。
纳兰皇后依旧跪的笔直，但垂在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
……
良帝正在御书房与众人议事。
御书房里除了秦慕渊和秦慕甫，还有几个肱骨大臣，众人正商讨今夏南边的旱情。
乔公公迈着碎步走来，与良帝耳语几句，良帝剑眉轻蹙，说了一句“今日先到这里”，便匆匆离开。
众人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妄议，相互探讨着未尽的话题离开。
“李大人，本王觉得你方才的提案很好，父皇定然会同意。”
“多谢章王殿下认可，但此法多亏璟王殿下提点，老臣不过是略加改动，若能为民造福，也是璟王殿下的功劳。”
马屁没拍成，秦慕渊也不恼。
一行人刚走出御书房，便从角落闯出一个行色慌张的小宫女。
“璟王殿下！您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太后娘娘得知皇后娘娘当年生的不是双生子，后宫都在传您是娘娘从宫外抱养的，太后娘娘大发雷霆，正要废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