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的这句恭喜，也就彻底肯定了林秋那天夜里的演算手稿，这位代数几何的开创者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激动，手指指了指一旁的笔记本。
“林博士，你的林秋定理一发表，我就看过了，不得不说，你创造的那两个数学工具是颠覆性的，世人没有多少能够真正窥见它们的价值！”
“而如今通过物理学上的流体扩大到更多维同胚体中霍奇类的情况，也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但看过你那份演算手稿，我就知道，这条路被你走通了。”
亚历山大虽然已经85岁了，但谈起数学来依旧是精神奕奕，思路清晰，简单几句话就点出了林秋的思路。
林秋微微颔首道：“但是亚历山大，我在代数几何方面的了解却是不够的，如果没有你的这篇手稿，我想我还不能说已经解决了霍奇猜想。”
亚历山大听着林秋的话，却是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亚历山大看着林秋，语气严肃，“没有我的手稿，凭借你从物理学角度来解决霍奇猜想的这条路也一样可以走通，因为代数几何，它终究也是一个工具罢了。”
“林，你是一个天才之人，没有代数几何的工具，依靠别的工具，甚至是自己创造，你一样可以解决霍奇猜想，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对于数学而言，灵感固然重要，但天赋才是决定上限的关键。”
亚历山大的语气急促了许多，也有些接不上气来，便开始咳嗽。
一旁的夏尔女士便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喝了点水，亚历山大才平静下来。
只是经过这一番话，他的精神明显差了很多。
林秋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叹息。
如今的他拥有了可以看到别人属性的能力，而在他眼中，亚历山大是那么多人中唯一一个智力超过50的猛人。
也难怪对方能以一己之力开创一个领域，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其实力确实远超常人。
然而即便拥有如此高的智力，在时间面前也依然如此无力，此刻的林秋已经明白，亚历山大刚才那无尽遗憾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遗憾时光的逝去，遗憾自己在数学上的工作，遗憾留恋太多又失去太多……
而如今已然再不能回头！
屋子里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亚历山大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后，再次睁开眼，眼中似乎多了一些别的想法。
“我那篇手稿的细节部分，其实没有多少，相信凭你的实力应该也可以解决，它的用途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亚历山大慢慢说着。
林秋点头道：“嗯，您曾经也试图直接从代数几何的角度打通和拓扑学的边界，所以创造了这么一个数学工具，但很可惜是一条死路。”
亚历山大微闭眼道：“是啊！一条死路，我认为霍奇猜想的任一类证明关键点，是在对定义子簇的多项式方程进行几何描述的问题上做突破，所以我当时就觉得，或许可以用纯粹的代数几何方法，对这个问题进行突破，只可惜，失败了。”
林秋摇头道：“也不是完全的失败，至少您创建了这个工具，用以解决子簇的多项式方程几何描述的办法，这个工作足够称为霍奇猜想的阶段性工作了。”
“但我仍然是失败了。”
亚历山大豁达地笑了笑，“这没什么好遮掩的，数学的世界太大，越靠近它，越感到自己的渺小，代数几何也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点点小组成罢了。”
林秋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伴随着他的智力不断提升，林秋也越发感到数学的深奥，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骗人，甚至包括物理学都在遮遮掩掩，唯独数学，仿佛无限。
只要你有能力，它可以任你探索，但不管你怎么探索，你只会感到自己始终有所欠缺，不能得到它的全部。
“林博士，你还年轻，以后的数学要交给你了。”
亚历山大对林秋轻声说道，“霍奇猜想你的疑惑我知道，刚才也为你解答了，我想没过多久，应该可以看到你完整的论文了吧？”
林秋点了点头。
和亚历山大刚刚那短短几句话的沟通，林秋心中的疑惑和问题就已经得到了解答。
这就是数学的魅力，懂的人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意会。
“那我们今天的交谈就到此为止吧！”
亚历山大神色疲倦地说道，他勉强挥挥手，喊了一声，“夏尔，请把我的《纲领草案杂续》拿来，送给林博士。”
听到这话，林秋心中微微一震，忍不住看向亚历山大。
在数学界，格罗腾迪克曾在1994年正式发表过他的着作《纲领草案》，其中有许多伟大的数学思想，后来者借助这些思想，也做出了很多伟大的工作。
但此后格罗腾迪克隐居后，便彻底断了和学术界的联系，人们虽然猜测这位数学家仍有许多思想着述没有流传出来，但也无人能印证这件事。
而林秋听到这《纲领草案杂续》时，就知道，亚历山大的确在晚年的时候，仍产生了很多重要工作！
这无疑是数学界乃至人类社会最宝贵的东西！
现在，对方要将这个送给自己？
“亚历山大，这个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
林秋本意便是想拒绝，然而他抬头却看到了亚历山大那双陡然明亮而又坚定的的眼睛。
“拿着吧！就当，是我的礼物了。”
亚历山大笑着说道，这个老人说完这句话，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林秋默默地看着，终于伸手接过了那《纲领草案杂续》，微微鞠躬。
随后林秋便跟着夏尔女士朝外面走去，到屋门口的时候，林秋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仍旧躺在躺椅上的这位数学大师，昏黄的灯光下，对方宛如已经陷入沉睡，气息几不可闻。
心有所感，林秋知道，这虽然是自己第一次与对方见面，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林博士，好好对待先生的工作，这是他毕生的心血。”
夏尔女士低声说道，言辞中带着几分恳切。
林秋微微点头，再次道谢后，离开这个欧式小屋，而等他来到外面的时候，阳光照射进来，似乎有种让人恍如隔世的感觉。
直到风吹动手中那珍贵的手稿，林秋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手稿收好，一路来到了栅栏外面。
“宝贝，看，我们在烤肉吃。”
苏烟云看到林秋出来，顿时晃了晃手中的肉串，上前来递到了他嘴边，“去里面聊得怎么样？”
莱昂诺尔公主那边也看了过来，充满了好奇心。
林秋朝她笑了笑，将那肉一口撕扯进嘴里吃了下去，长出一口气道：“回去，就发表关于霍奇猜想的证明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