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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河乘舟南下,乃是秘密出行,李天伤在舟上休养,除他以外,船上还有两个贴身侍卫,几个侍女,用来处理些杂务之事。

其实凌天皇朝能人不少,忠心耿耿的大臣,亦或者是投靠的修士,比比有之,只是李山河向来多疑,再加上习惯了亲力亲为,故这种私密、甚至是涉及自己名声之大事,不敢让太多人参与。

再且说,如今这世道,是人是鬼难分啊。

自凌天城出来后,因为江河结冰,船无奈停靠数日,耽误了行程,导致被李天余追上。

李天余上了船,想要极力劝说李山河。

听着他的言语,李山河脸上浮现出动容之色。他到底是君王,几日过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却并未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向龙城驶去,可以看出,他心中还在犹豫不决,始终难以下定论。

李天余感叹,父皇果真是老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立志统御一洲的君王了,现在的他,就好像一个寻仇的老人,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丢了面子,疯狂想办法讨回的老者。

他知道,要想父皇停止这个行为,只能给他下一剂猛药!

当天夜里,李天余下了船,骑马南下,一连数日之奔波,抵达了龙城,他走进一座香火氤氲的庙宇。

朝中央的河母神像,拜了一拜。

然后左右环顾,看到一个木凳,走过去坐下,静静等待。

不多时。

庙内深处,走出来一个女子,若有人在此,定能认出,此女之样貌,与那金身神像,几乎一模一样。

凌天洲河母庙虽多,但若想找到与金身神像与幕琴长相几乎相同的神庙,其实也就一开始,由凌天皇朝负责打造的那几座金身神庙。

而那几座神庙,也是对于慕琴而言,最重要的神庙。

是她的根脚所在。

后续的庙宇的神像,无论是金身,铜身,泥身,最多也只能保持七分相像,有的更加偏远之地,甚至只有五分甚至是三分像。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

“寻我何事?”慕琴手持拂尘,眉心印有金纹,轻声问道。

她看了李天余一眼。

上次与这位皇子有所交集,还是在佛城之事中。一晃便是数十年之久,这时间说快倒是真快。

李天余说道:“仙长,此事说来话长。”

他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告诉了慕琴。

慕琴闻言,瞳孔一缩,未曾想闭关几日,竟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当她听闻李山河欲要用龙城血祭时,更是愣了一愣,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见识过李山河的无上仙资,是那璀璨时代中,最为耀眼的几人之一,他的成就,足以让整座天下将他记住。

不认为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李天余所言,又句句属实,不像是撒谎,这让慕琴眉头微皱,“我去见见他吧。”

李天余躬身行礼,如今也就慕琴能说服李山河了。

他出了河母庙,表情有些复杂。

印象中,父皇伟岸的身姿,似乎越来越黯淡了。

那强拆镇运器,以破釜沉舟之势,一统天下的君王,如今竟也会为了私仇,欲要血祭一城。

说到底,真的是为了报仇吗?

李天余分不清,他倒觉得,父皇更是为了“面子”。

李天余悠悠一叹,不知道那个才是真实的父皇。

......

话说天下河流,尽归河母管辖,那李山河与李天伤二人,选择走水路,自然逃不过慕琴的双眼。

一日。

正是收帆停船歇息时。

一女子,拜访了这艘皇轮。

她步伐轻盈,衣着道裙,手持拂尘,就这般缓缓走进了皇轮,这艘皇轮共有二层,内部装修极尽奢侈,但外形却只是寻常,想来是外出游行,不宜太过惹眼,特意如此设计的缘故。

那女子行于其中,与身侧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格格不入。

不多时,终是见到了李山河。

一见面。

那女子缓缓伸出左手食指,没有过多的话语,一股恐怖的气息酝酿。

李山河察觉此间波动,神色骤变,一下子从龙椅上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的后退数步,表情都失去了管理。

他有些惊恐的道:“你疯了!用‘指天’作甚!”

话音落下,那女子身上的气息,渐渐平复,她深深看了李山河一眼,叹道:“你果然老了。”

“若是以前,你可不会这般狼狈去躲。”慕琴补充道,眼中有些许失望。

“下次这种玩笑别开。”李山河皱眉,有些愤怒,坐回了刚才的座位。

慕琴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数秒,转身便走,“血祭一事,还是别想了。”

慕琴走到门口,忽的顿住了脚步,回头又道:“还有,这是你的私仇,我无权过问,可你若是敢有荼害无辜百姓之举,即便不是龙城,我亦会出手。”

她眼眸中,闪过一抹金光,“好自为之。”

李山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刚刚那股‘指天’的气息,到现在都还让他,有一些心惊肉跳。

‘指天’可是百绝术法中,前三甲的存在。

纵观古今。

能领悟之人,绝不超过五人!

......

慕琴从皇轮离去后,独行至一条幽静小河的岸边,她望着河中倒映的残月,思绪繁杂。

半响,她从怀中,取出一颗白色果实,丢入河中,转身离去。

那颗白色果实,沉入河中,不知朝何处飘去。

......

又过几日。

李山河驾船悄然回到了凌天皇城。

他的孩儿李天伤,在返程途中,染上了风寒,即便吃了不少吊命的宝药,也没能撑过去,死在了路途中。

李山河看着,始终沉默不语。

他回到自己的寝宫,站在一面铜镜前,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那站在铜镜前的老者,竟是自己。

忆当年,他身披宝甲,亦是站在这面铜镜前,何其意气风发,何其威武……

他低头看着手掌,想起被警告,狼狈回来的模样,最后悠悠一叹。

自己真的老了。

也是这一叹。

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好似垂死之人,泄掉了那最后一口气,他瞬间看起来,老了十倍不止。

身老、心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