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娘娘那一日,还夸臣妾呢!”
周嫔说着说着,也是抬起头,看着上座的太后,眼看着太后并无半点不悦,甚至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周嫔心中的擂鼓也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柳浅浅听到周嫔这么说,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也是有些糊涂了,才没有早些猜到太后的用意。
她安静地跪着,没有说话。
太后见此,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下方的诰命夫人们。
雕栏玉砌的大殿中,除了还在延续的丝竹管乐,也只有这些夫人们的目光仿佛在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许是斟酌了用词,又或者是故作姿态。
太后最终还是缓缓地开了口,“周嫔所言,可当真啊?”
事到如今,周嫔哪里还敢颠三倒四?
听见太后问话,更是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太后娘娘,当着您的面,臣妾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不敢有丝毫的作假。”
太后沉吟了一声,不急不缓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么哀家倒是错怪你了。”
柳浅浅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太后说话,还真是严谨仔细,错怪了周嫔,那太后怪的人可不就是只有她了?
她可以明白太后的意思,下座的夫人们又怎么会不懂?几个相熟又邻座的夫人们更是小声地嘀咕起来。
“瞧着太后的态度,看来今天这事儿是不能轻拿轻放了。”
“可不是嘛?”
“哎,这分明是三皇子的弥月礼,这时候若是罚了皇贵妃娘娘……”
“……不是当众下了柳家的面子吗?”
“说得是啊,虽说是有了封号的皇贵妃,瞧着,在宫里头,怎么也是如履薄冰的?”
旁人细碎的话语,偶尔也是传入了柳家大夫人的耳中,她不由地有些庆幸,再如何,自己的女儿没有陷入这摊浑水当中,可是心中也不由自主地为柳浅浅哀叹,看来今日,也是难逃责罚了。
太后此刻也是看向了柳浅浅,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哎,你啊,到底是年轻了些,三皇子招人疼,可是也得顾念一二的。”
这话,像是给柳浅浅定了过错。
郑大人听到这里,面色也是有些怪异。
分明是三皇子的弥月礼,按理说,佩戴完金饰,他们这些人就该饮了祝愿的酒水,随后退场的。
不管后宫里有什么样的争端,都与他们无关,也不是他们该看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眼看着婉皇贵妃和周嫔跪了一地,不管今日太后如何处置,丢的都是大胤皇家的脸面。
身为礼部官员,理应维护大胤的脸面才对,想到这里,郑大人迟疑再三,还是动了脚步,他清了清嗓子,“咳……太……”
“太后娘娘。”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甚至盖过了他的声音。
郑大人眉头皱起,到嘴边的话也是咽了回去,就连迈出的脚步都是收回了原处,只是站着的膝盖有些颤抖和虚软。
这个声音他一点也不陌生,便是他的嫡亲女儿,也是如今后宫的郑婕妤。
谁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郑婕妤会在此刻主动开口。
郑婕妤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呢?
只是她不能再忍下去了,她在后宫里始终不温不火的待着,没有恩宠也没有仇敌,凭着父亲的身份也能提一些位份,可是终归也是难以再往前一步了。
尤其是许婉仪,一张嘴巧舌如簧,让她一时失去冷静,从而打破了自己的伪装,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事,她曾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没人知晓。
可是这一次弥月礼,她身为婕妤,却被柳浅浅排除在外,一个温婉仪都能睨着眼睛看她,叫她如何能忍?
只有搅乱了这池子水,她才有机会。
所以如今柳浅浅对上太后,是她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妾不才,”郑婕妤见众人朝她看过来,微微低了头,却也是接着说道,“婉皇贵妃爱子心切,想要将天底下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孩子,正所谓,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想来太后对皇上,亦是如此。”
柳浅浅眸色微微一闪,心底也是诧异。
这就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郑婕妤?
不只是柳浅浅,就连周嫔和李妃等人都是没有忍住,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话听着像是在为柳浅浅求情,可是细品之下,却有深意。
显然太后也是此刻才见识到真正的郑婕妤,脸上竟是多了些笑意,话语也是柔和的,“郑婕妤说的话是不错,却是差了一点,皇上自幼便是最守规矩,哀家就算再偏疼,也是不会越过祖宗礼仪的。”
柳浅浅无声的吐出一口气,这矛头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了,此时若是再保持沉默,反倒是不好了。
她微微一笑,舌尖轻轻点了唇,语气还有些娇纵的嗔怪,“太后娘娘,臣妾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人吗?”
太后微微抬眉,问道,“周嫔老实,哀家是知道的,难道她说的话有假?”
周嫔当即磕了个头,颇为笃定地说道,“臣妾所言,确真确实!”
柳浅浅却没有介意,而是垂落眼眸,语调平缓,“周嫔说的,那一日她带着金饰到昭和宫里,确实不假。”
周嫔脸上的得意甚至都还没有展开,就听到柳浅浅继续说道,“只是,周嫔亲口告诉臣妾,这些金饰啊,便是内务府为三皇子备下的,臣妾也曾问过逾矩的事儿,周嫔当日还请了罪的,怎么到了如今,不仅金饰仍是逾矩,还变成本宫夸你了呢?”
说最后一句话时,柳浅浅眉头微簇,看向身侧的周嫔,也是感慨,“如此颠倒黑白,周嫔莫不是在与本宫开玩笑?”
太后深深地看了柳浅浅一眼,“竟是如此?”
周嫔神色一乱,她猜到柳浅浅不敢攀咬太后,可是没想到她却如此改口。
“太后娘娘明察,臣妾不敢,臣妾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柳浅浅嘴角勾了一下,周嫔胡言乱语,她也不过是稍稍改几个词而已,随即也是盈盈一拜,再直起身体时,面色也是沉然,“臣妾与周嫔各执一词,昭和宫里,除了昭和宫里的人,便是周嫔的人,无论哪一方来说,都是作不得数的。”
“只是臣妾断不会为了三皇子,做些不规矩的事儿,周嫔如此玩笑,臣妾……”
只说玩笑,不说栽赃。
“臣妾也是委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