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生产时,若有什么要注意的,嬷嬷们只管大声提醒就好。”
“可不要碍于本宫的位份,就做些不妥当的事情。”
柳浅浅的话落在这几个产婆的耳朵里,也是各有滋味的,几人也不敢随意交换目光。
这些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是提醒这么简单了,就连手心都有些发热。
柳浅浅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热,额头上也生出了细密的汗珠。
产房的门窗都紧闭着,尤其是床头还围着这么些人,更是呼吸有些不畅。
她轻轻吞吐了一次呼吸,起初严厉的话语突然变得轻柔,“本宫知道,女子生子时难免因为疼痛忘了些该注意的事儿,嬷嬷们无需顾忌,只要本宫安然产下皇嗣,定有重赏。”
恩威并施,这便是不会追究的意思了。
柳浅浅的确有不少名声在外,可是从来没有不讲信用这一条。
所以当她如此一说,接生嬷嬷们自然都是信的。
“是,娘娘。”
“奴婢定会及时提醒娘娘的。”
门板咯吱一下打开,简嬷嬷走了进来,见着柳浅浅和接生的嬷嬷们说话,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娘娘且安心,奴婢也会在屋里陪着娘娘。”
有了简嬷嬷的话,柳浅浅也算是微微安了心。
诗语和诗忆两个忙完了需要准备的事情,都是到了屋外候着。
太后只管闭目养神,也没有理会这些婢女。
正如简嬷嬷所说,女子生产哪里就这么容易?
进进出出的宫人不少,可是一直到夜幕落下,屋内也还没有发出声响。
李妃经历过这一遭,倒是心里有数。
周嫔等了急了,不住地叫宫人替她扇风,目光更是不住地朝屋里看去。
其余人倒是没有周嫔这样急切,偶尔用些茶水,彼此低声说两句话,都是有的。
如今后宫只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头一位赖上一个神志不清的母亲,只要不犯上作乱,得一个富贵安康也不是难事。
所以二皇子虽然是江氏所生,但如今养在周嫔宫里,也有不少宫人赶着巴结。
周嫔也是尝到了这个甜头,尤其是借着二皇子,她才和太后走得近,这才有了秋祭的事儿。
周嫔没回想起那一日的丑态,都是忍不住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
柳浅浅这一胎如果是个公主倒罢了,如果是个皇子……
周嫔想着,不自觉地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那只手也是慢慢爬上了自己的手臂。
秋祭时因为一只水蛭,柳浅浅用匕首割伤了她的手臂,幸好太医医术过人,诊断过后,表示只要好好养伤,不会留下伤痕的,只不过这几日也许是天气忽冷忽热的,总觉得有些瘙痒,又不好随意抓弄,实在有些难忍。
周嫔的面色也是沉了下来,几乎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瞧见她的不悦。
李妃本就坐在周嫔的对面,对于她频频的举动,自然是留意到了的,尤其是看着周嫔脸颊上复杂的神色,冷声轻声了一声,颇为不屑。
这点心思,谁看不穿似的。
“宇文尧参见皇祖母。”
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暂时的安宁,只见宇文尧恭恭敬敬地对着太后跪下。
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不见浑浊,一片清明,“你来了?”
这话说得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过太后从前不喜秦氏是宫里都知道的事儿,宇文尧作为秦氏的孩子,又是曾经的太子,也不指望能得到太后的关怀,听见太后的话,宇文尧点了点头,仍是跪在地上,“孙儿听闻皇贵妃娘娘生产,便过来看看。”
苏美人看着宇文尧如今的模样,和从前的顽劣判若两人,心底也是感慨极了。
太后审视着看了宇文尧一会儿,连面皮都没有动,“嗯,既然来了,就旁边候着吧。”
宇文尧也没有迟疑,应了是,带着秋芜和冬双就站到了一旁。
看不出半点怯懦。
如此,就连魏嬷嬷都对着宇文尧多看了几眼,心底也不由感慨,柳浅浅将这个被废的大皇子教得倒是不错。
尤其是这副进退有度的贵气,就该是皇子的模样。
流萤见大皇子过来,便是亲自走下了台阶,宫人反应也快,及时添上了座椅。
宇文尧看见诗忆,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无声地道了一个谢。
秦昭容从宇文尧进了院子开始,一双眼眸就盯在他身上不曾挪开,尤其是见到宇文尧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起初的关切之意也是淡了下来。
一直到天上的月牙露了头,天边的橙色全部散去,屋内才不断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星空闪烁,原本正是好眠的时候,可是这一夜,倒是多了无数个失眠的人。
宇文煜一身戎装,翻身上马。
扬起的军旗在他背后竖起,晚风肆虐,将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皇上,禁卫已整军完毕!”莫都统亲自骑着马回到宇文煜的身侧,“请皇上指示。”
宇文煜没有说话,一双眼眸更是如鹰隼一般看着天际的星光。
漆黑的夜色环绕,没有一丝明火的阵前,却是没有分毫的声响,但只要离得近一些,却可以看见无数年轻却肃穆的脸庞。
往日的嬉笑在这一刻都化作肃然,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动,哪怕偶尔飞过几只蚊虫,就算撞进他们的眼睛里,都不会有人眨一下眼睛。
令行禁止,这就是宇文煜亲自花费了数月的时间训练出来的将士。
看着如此军姿,哪里还有人能想到,数月之前,他们仅仅只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无论到哪都要遭人排斥驱赶的流民?
这一刻,他们就是真正的禁卫军将士。
天际忽然飞过一个黑影,速度之快,一晃神就不见了。
而宇文煜的目光却是锐利了起来,他缓缓举起手臂,“传朕口谕,战!”
声音沉稳却有力,一旁候着的传令将士闻声立动,高举着手中的传令旗一路飞驰而去!
一时间,阵地上的将士们目光更是严厉,两侧的火把也是随着传令将士的飞驰一一点燃。
没有鸣鼓,没有扬号,宇文煜只是落下了高举的手臂。
“杀!”
“杀!”
“杀!”——
喊声震天!
火光燃了半边天际,而四王的将士却如梦初醒,一个守夜的将士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远处燃起的红光,急忙把未打完的哈气吞了回去,拉响了警铃。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