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夏日气候多变,大皇子才哭了一场,也该静一会儿,您不如去换身衣衫,再来同大皇子说话?”
柳浅浅低头看了眼衣裙的湿润,也是莞尔,“也好。”
秋芜和冬双看见柳浅浅走出来,往日瞧着平和的神色,此刻都有些让她们二人不敢直视,“参见婉皇贵妃。”
柳浅浅只是瞧了她们一眼,便是径自离开了。
虽说往日里柳浅浅也是不会特意与她们说什么,可是搁在今日来看,总觉得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前厅的门也是关的很紧,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流萤瞧见笑得愉快的诗忆,也是颇有些懊恼,“怎么你们都知道,偏偏把我瞒下了?”
诗忆早已与流萤相熟,说起话来更是一丝一毫的顾忌都没有,她前俯后仰的笑了好半会儿,这才应了流萤的话,“主子说,从你紧张兮兮的去跟踪大皇子下学的行踪,她就决心连你一起瞒下了。”
流萤脸上的神情还来不及变换。
诗忆又是笑道,“主子说,你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又同大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你出面求情,她再发怒,那就是顶顶的真……”
“别说旁人了,方才……我明明知道主子是在做戏,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心,别说方才了,就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有些后怕的。”
流萤一想,还真是如此。
毕竟当日在奉天殿,她护着宇文尧时,朝中大臣都是瞧见的,后宫也是有所耳闻的。
再加上这一回,柳浅浅去了瑶山行宫之时,也是将她留在了宇文尧的身边。
真要挑一个陪柳浅浅出演这个戏码的人,好像也只有她最为合适了。
这么一想,流萤心中的堵塞也是少了一些。
诗忆走上前,替流萤整理了一下衣衫,“你也别不高兴,主子说,只有你本能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宫里哪个不是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要想瞒过他们,就是得真实的反应,才行的。”
流萤也不是真的介意,只是她也有些后怕。
毕竟柳浅浅方才的神情,可是看不出一丝端倪。
随即她摇摇头,将心底那些烦恼的思绪统统撇开,转而微微一笑,“还别说,我也是有些后怕……”
宇文尧便是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的对话,一双脚垂在地面的上面,偶尔轻轻晃动了一下,他脸颊上的微红像是凝固了一般。
流萤这才想起,大皇子还在屋内。
两人对视一眼,便是纷纷走上前来。
诗忆最先蹲下身子,“大皇子,哭了一番可好些了?要不要奴婢也替您整理一下衣发,等主子回来,许是还要一会儿的。”
宇文尧没有抬头,却轻轻点了下头。
“好,有劳。”
诗忆微微一愣,大皇子平日里都是不与她们说话的,最多就是点头,摇头,如今不仅开了口,还说了“有劳”,她还真是有些意外。
就连流萤也是露出了笑意,她好像明白了柳浅浅为什么要上演这出戏码。
柳浅浅只是换了衣裳,便是带着诗语回到了前厅。
秋芜和冬双也算是忠心,依然守在门外,没有离开,见到柳浅浅亦是双双跪了下去。
柳浅浅想了想,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还是从她们面前走过,没有分毫的停留。
门口的光亮了一瞬,就很快被挡在了门口。
宇文尧撑着座椅落到了地上,他低下头,学着大人的模样,两只手抱成了拳,便是弯了弯腰,“娘娘。”
柳浅浅见他如此,也是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屋内的凌乱早已收拾好了,此刻还点了一支新的香,淡淡的,还有些静谧的感觉。
“今日成公公说的话,本宫听着,也不全是假的。”
柳浅浅率先起了一个头,“你我相处一段时日了,可知我为何罚你?”
听见柳浅浅的话,宇文尧便是想到了落在屁股上的那三下,不痛不痒,可是却叫他记忆深刻,他的脸颊又是一红。
柳浅浅也并非要他回答,而是认真的看着他,“宇文尧,如今后宫里都要传,说……你不是本宫亲生的,说你的生母与本宫之间早有腌臜,留你在昭和宫,也不过是皇命难为,权宜之计,这些话,你可是都听到了?”
宇文尧的脸色一暗,摆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揪着衣摆,点了点头,“是,都听到了。”
柳浅浅亦是点了点头,“不止这些对吗?你听到的还有哪些话?”
稚嫩的声音,说起话来却是条例清晰。
“还有……他们说娘娘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早晚会将我弃之,因为我母家做的那些事,此生便早已注定了。”
“还有人同我说,若是不想一生碌碌无为,便该寻个筏子,将……将娘娘腹中孩儿……”
到底是个孩子,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诗忆和流萤,皆是色变!
后宫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宇文尧的身上,心肠实在歹毒。
柳浅浅却反而问起了另一桩事情,“今日成公公同本宫说的那些事,你也都听见了?”
宇文尧点头。
“他说的那些,可全是真的?”
宇文尧没有任何迟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全是,他少说了许多先前发生的事情。”
柳浅浅莞尔一笑,既没有追问,也没有评论,而是缓缓说道,“宇文尧,你瞧,别人说的话总是有真有假,许多时候,都需要自己判断。”
宇文尧听的很认真。
柳浅浅又道,“其实他们也没有胡说,你不是本宫亲生的,本宫待你,自然也不会和亲生孩儿一般。”
宇文尧的神色再一次黯淡了下来。
“人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可是却能左右自己的未来。”
柳浅浅缓缓的伸出手,便是停在宇文尧的面前,宇文尧抬起头,瞧见的便是柳浅浅一如既往浅笑嫣然的脸庞。
“本宫很是欣慰,你没有做出让本宫失望的举动。”
“你若是想留下来,便可以留在昭和宫,一直到你行完冠礼,出宫落府;你若是心里有了针刺,不愿意留在昭和宫,本宫也可以为你寻一个好去处,也当作全了这些日子你我的情份。”
“只是……”
柳浅浅看见宇文尧身侧慢慢抬起的手掌,轻声说道,“若是留下,往后可不能像从前一样,什么话都藏在肚子里的。”
宇文尧这一刻,心中连个念想都没有,他几乎是遵从了本能,将手掌从座椅上拿了起来,而后交付到了柳浅浅的掌心之中。
暖暖的,像极了人心。
“知道了,以后……”宇文尧糯糯的声音,甚至还有些不自在,每个字眼都咬的生涩,“不会这样了。”
柳浅浅微微一笑,却是收拢了五指,将他的手掌握在掌心里。
“流萤,去请明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