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那些人离开了，大胤就还在。”
柳浅浅的睫毛随着林间的风轻轻晃动了一下，视线追随着黑色的暗卫们，也追随着那两辆要离开的马车，和十几匹的马匹。
孙公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前就知道，婉皇贵妃同别的后宫女子是不同的，可是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居然会选择留下来。
和这些……最不被达官显贵看重的底层将士……同生共死。
“奴才不懂娘娘说的那些话，奴才只知道，皇上说过的，娘娘若是少了一个汗毛，奴才是要提头去见的。”
孙公公和平常倒是一样，笑眯眯的，他就站在柳浅浅身后半步，不近不远。
“娘娘在哪，奴才就是在哪了。”
他说的随意，柳浅浅却是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孙公公一眼，“这普天之下，想来没有人比孙公公更相信皇上了。”
话中也有深意，他相信皇上，所以他会留下。
因为皇上啊……可不会弃她于不顾。
孙公公又是恭恭敬敬的低下头，脸上的笑容分毫不退，“瞧娘娘说的，奴才哪是相信皇上，奴才啊，是相信皇上绝不会抛下娘娘不管的。”
两人的话语都不轻，倒是让旁边的人都听了去。
这几日的时间，柳浅浅在人前从来都是说不一二的伟岸形象，如今孙公公说起皇上时，那一副“许多事儿你们不知道，咱家也不好随便说”的神情，都是好奇的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尤其是柳浅浅脸颊上忽然多了些许笑容，甚至脸颊上一抹绯红，在密林的绿荫之下，格外醒目。
两人说笑的功夫，暗卫一路畅通无阻。
辽城铁骑的将士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锐利的剑，把他们刺的体无完肤。
纷纷让路……
乔建元连滚带爬，身上被刮了无数的刀口。
而铁骑将士们第一次放弃了这位乔副将，或者说，从他不分敌我，便下令放箭开始，铁骑将士们的心中早就不认他这位将领了。
所以当廖言提着长剑，朝他挥砍的时候，众人都是纷纷左右闪避。
更何况，廖言的身手，哪里是寻常的辽城铁骑将士可以阻拦的？
乔建元的亲卫还算忠心，替他挡了好几剑。
可是堂堂暗卫副统领，若是想杀一个人却杀不掉，那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放了我……”
乔建元一边往后爬，一边哀嚎着。
他的动作，像极了方才季节拉扯着富老四往后躲避的动作。
季节瞧见了，眼底都有水光涌现。
“你放了我，官位俸禄，金银财宝，我都给你！全部都给你！”
乔建元飞快的做着承诺，“你信我的，瑶山不可能胜，等我们回到兰夏，什么都给你……”
廖言曲着小指，轻轻掏了掏耳朵。
他脚步往前，剑锋锐利，飞快的从乔建元的手腕的脚踝划过。
看似轻轻的两剑，乔建元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廖言眸色清冷，又是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视线落在季节的身上。
“他，你来杀。”
季节从前见过廖大人的，很多次，廖大人对于他来说，就是高不可攀的大官。
廖大人从前总是跟在皇上身边，如今一直跟在婉皇贵妃身边。
不管是皇上还是婉皇贵妃，都是他不可直视的人。
可是如今……季节有些呆呆愣愣的看着廖大人，这是廖大人此生第一次对他说话。
他……你来杀。
季节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他的手脚已经先一步的动作了。
他走上前去，一路踏着乔建元亲卫的尸体，步伐从未有过的坚毅。
从前富老四总是说他，好好一个年轻人，站不直坐不端正，挥起剑来软绵绵的，富老四还叫他出去别说自己是禁卫军的，会给禁卫军丢人。
季节不想给禁卫军丢人。
所以这一次，他站的笔直。
他双手握着长剑，就像富老四拿剑鞘打他屁股时教的一样。
他将剑锋对准敌人，眼神锐利。
然后……
一剑挥落！
“啊！！！”
剑尖落地，点在泥土上。
富老四说的，每一次挥剑，必须要停稳剑尖，就像控制自己的手一样自如，不能颤抖，尤其是在战场上。
季节记住了，记得很牢。
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每一剑落下，乔建元的哀嚎就穿透了层层密密的枝叶，划破了天际一般。
季节的劈砍不知疲倦，一下接着一下。
乔建元的哀嚎声也一声弱过一声。
他往后退一步，季节就往前进一步。
他身上的血水越来越多，身上的盔甲忽然断裂开来，他求饶的话语也再也不能完整……每一句话语里，每一个字眼之间皆是血水喷涌。
“饶……了……我……”
季节的牙根要的咯吱作响，“富老四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要保护我。”
他不知道乔建元听见了没有，他自己听的很清楚，身旁的廖言也听的很清楚。
“啊！！”
季节一声嘶吼，一剑贯穿了他的心头。
怒吼忽然混进了些许哽咽，变成了哭腔，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久久没有散去。
——要哭，滚回去哭！这里是战场，在打仗！
一句话语更是如雷声一般，在季节的耳边炸响，他的哭腔忽然噤声，紧随而来一声沙哑的嘶吼，“敌军乔建元已死！大胤将士们随我奋勇杀敌！”
“杀敌！”
“杀敌！”
“杀敌！”
大胤的将士们气势正盛，随着暗卫一起，捅穿了辽城铁骑最中间的一团将士！
眼看两辆马车和紧随的马匹们就要到突破辽城铁骑的围堵，冲出山脚的官道。
柳浅浅依稀还能看见一些山脚马车奔驰的影子，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轻轻吐出了一口呼吸。
再快一点……
再快……
马车的身影刚刚在山脚下露了头，却被凌空而来的一支箭拦住。
暗卫们的神色皆是肃然，而他们迎面站着的，却是郭满将军亲率的五千将士。
换做以往，只怕暗卫们都要嗤之以鼻，五千个将士别说阻拦他们近百人，就算是正面对战，他们都是不遑多让的。
可是这一次，他们从山上一路斩杀下来，又要护住娘娘要保护的人。
又怎么可能分毫无伤呢？
郭满没有想到禁卫军将士居然有如此战力，竟然可以突破四万多的辽城铁骑，冲下山来，他眼底的幽暗全是对乔建元的不满。
“以辽城铁骑战无不胜之名，今日！”
郭满将军的话语回荡在山脚，他站在五千辽城铁骑的最前面，手中的长剑在空中仿佛不断发出嗜血的嘶鸣，“今日，休想有人可以活着可以离开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