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公公有些疑惑,他迟疑了很久,才摩挲了自己的两只手,“皇贵妃娘娘说的是,这些……”
他指了指摆满了两个长桌的布料。
“……全部?”
柳浅浅自然听见公公的问话了,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走到桌前,一一点了几匹布缎,“这两匹颜色也算清秀,恰好裁两件新衣。”
流萤点了点头,便在心里记下了。
柳浅浅又顺着摆开的桌案往前走,伸手捏了两段青蓝色的布料,“大皇子如今身子长的快,也该备些新衣裳了,叫尚衣局的人上心一些,量好了尺寸再做。”
流萤于是点了点头。
内务府的公公却越来越紧张,内务府今年备了足足两个长桌的布料,便是够后宫得宠的主子们做些新衣裳,也好让皇上瞧见他们的用心。
没曾想,刚送到柳浅浅这儿,便全部都要了,他忍不住抬起手臂,压了压额角的细汗。
还不等他说话,另一侧站的公公,便是走了一步上前。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笑眯眯抚开衣袖,便矮身跪了下去,整个人拜的恭恭敬敬,说的话也是利落,“娘娘,您只管说就是了,哪里能累着流萤姑娘,奴才们一会儿正好将这些布料送去尚衣局,便顺溜儿的,将您的话传过去了,也不用流萤姑娘再跑一趟的。”
柳浅浅听见他的话,又见他做低的姿态,只觉得有些熟悉,“难为你有心了,起来吧。”
“哎!奴才谢皇贵妃娘娘,”那名公公连忙拍干净了衣袖,站起了身。
柳浅浅见他起身,目光自然就落到了脸上,只一眼,便有了印象,“本宫要是没记差的话,你是高公公?”
小高子一听柳浅浅的话,整张脸上都起了褶皱,笑的别提多乐了,“哎哟,娘娘,娘娘折煞奴才了,娘娘唤小高子就好了,哪里称得上高公公,娘娘记得奴才,奴才真是三生有幸,沾了皇贵妃娘娘的福气了!”
旁人见了小高子献媚讨好的样子,也都忍不住别开了视线,生怕笑出声。
柳浅浅对小高子倒是有些印象,先前有一回,也是他送来的布料。
见此,柳浅浅倒也停下了查看布料的动作,而是看向小高子,“小高子,本宫记得上回送布料来,也是你吧?”
小高子连连点头,也不打断柳浅浅的话,和上回一样的,乖巧极了。
柳浅浅见他如此,也是笑了,“既然如此,这些布料便交由你安排了。”
小高子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
柳浅浅踱了两步,从长桌跟前路过,回到了垫了软垫的石凳旁,慢慢坐了下去,“你既对布料熟识,那这些,便交由你做主了,哪一匹,做什么,做几件,由你去交代尚衣局吧。”
小高子听见柳浅浅的话,眼眶都含了热泪,立刻就拜了下去,“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一旁的另一个公公有些愣神,分明是他带着小高子来的,怎么这会儿,好似两人的主次直接颠了个顺序?
小高子有了柳浅浅的话,立刻就招呼着内务府的宫人,收拾东西,全部运去尚衣局。
内务府也都是识时务的,听见柳浅浅的话,自然明白小高子得了贵人的眼,众人的动作也算利落。
小高子又是跪又是磕的向柳浅浅道了谢,才笑眯眯的带着众人走了。
先前与柳浅浅说话的那个公公,心底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敢当着柳浅浅的面忤逆,也只好落在了宫人的最后面。
等到内务府一众人离开了昭和宫,流萤才轻声问道,“主子,那个是?”
柳浅浅瞧着他们走开的背影,“先前有一回送赏过来,挺机灵一个人,再晚几天,宫务也该收回来了,总要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做。”
“也算是有缘,瞧瞧看看吧。”
流萤听了,也是点了点头。
后宫的众人早就得了消息,说是内务府新进了一批料子,都是顶顶好的。
但是众人心里也是有数,只怕要等昭和宫那位选完,才能轮得到她们的。
临近夏天了,日头很长,天暗的很晚。
有些人从白天等到了日暮,都没等来内务府的宫人。
许婉仪便是其中一人,她在金陵城为自己造势的时候,早就耗尽了带来的那些银钱,虽说因为有了姜淑玉,她最后还是落了下风,但是她仍是细细为自己盘算。
所以她一大早便回了流云宫,到屋里简单收拾过后,便特意到郑婕妤的屋里请安。
两日的时间,她主动与郑婕妤交好,郑婕妤倒也没有拒绝。
两人私下的时候,郑婕妤说话还算寻常,也没有往日对外木讷胆小的样子。
如此一来一往,倒也是聊了起来。
许婉仪便想着,郑婕妤的父亲好歹也是朝中顶顶重要的六部尚书之一,那么宫里的新晋的布料,自然也能轮到郑婕妤头上。
她若是能蹭的一匹半匹,也好裁两件新衣裳,好好衬一衬自己的容貌。
郑婕妤起初有些奇怪,却三番五次听闻许婉仪提起进宫之路迢迢,带的衣衫也不多时,她也明白了许婉仪的心思。
若是能借此给她卖个好,郑婕妤还是愿意的,不过一些布料罢了,哪里寻不到?
只是两人偶尔谈笑,一直到相坐无言。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许婉仪只好借着天色晚了,便先回房了。
等许婉仪走了,郑婕妤便遣人出去打听了一二。
等宫人打听回来,饶是郑婕妤装惯了木讷,脸色都有些不悦。
同样打听到消息的周嫔,更是把杯盏碎了一地,“都是皇贵妃娘娘了,怎的眼皮子这么浅,不过是些布料,她统统都要下了?”
宫人的手都被瓷碗割伤,却又不敢多言,只是用手按着伤口,生怕血污扰了贵人的眼,“是……是……听内务府的小福子说,这会儿,那些布料已经被送去尚衣局,裁衣了……”
周嫔有些恼了,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的。
她想了想,便叫人取来了自己的体己,“罢了罢了!叫人去外头采买一些,就按今年最新的款式,做四件。”
虽然如此,心气也是难消的。
等到宇文煜听闻柳浅浅将内务府的料子全都要下了,却没有丝毫不悦,想到柳浅浅说自己浅薄的话,他更是不由低笑出声。
倒是把一旁候着的周阁老和庄夏看的有些莫名,暗自反思各自可有说差的话。
不过宇文煜的神情也不是愠怒,两人倒也还算坦然。
宇文煜放下手中的奏本,“框架有了,律例也要跟上,削藩不是小事,如何安抚民众,银钱的归属,税收的走向,桩桩件件都要归置好。”
“庄夏,尤其是你,跟着朕这么多年,见的也多了,最是知道百姓需要什么。”
庄夏立马抱拳躬身,“是,皇上。”
“下去吧,今日回去修整归置,明日早朝便递上来吧。”
两人自然应声退下。
等到两人走出奉天殿,宇文煜转头便看向了孙公公,“皇贵妃既然喜欢,那就叫内务府多去外面采买一些回来,由着她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