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却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她的话语轻快极了,“至于从皇宫劫人,您一人也是不行的,至少……”
“至少要加上整个骁骑营的将士。”
大逆不道!
这话,这话和叛逆有什么区别!?
“柳小将军身手不差,姑且能跟莫都统打上好些来回,”流萤颇为赞许的样子,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和莫都统齐平的人,真的屈指可数,“那柳小将军的骁骑营,也可以和禁卫拉扯一番,柳小将军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去请姜姑娘?”
柳易辰更是无言。
“姜姑娘为人最是端正,寻常将士,只怕请不动姜姑娘的,总不能,”流萤又是一声叹息,“小将军要请姜太傅一起去吧?”
此话一出,柳大将军的眼神彻底变了,整个人虎视眈眈,就好像流萤再说一句不好的话,他就要亲自将她拿下。
流萤自然是感觉到了柳大将军的目光,毕竟这样肃杀之气,不是寻常人可以有的,连她就算身经百战了,却还是有些发怵。
不过,柳浅浅的话高于一切。
流萤又是继续说道,“先不论骁骑营是不是会听柳小将军的话,就当他们都忠心耿耿,愿意为了柳小将军赴死……”
“主子还问,兄长可是做好了往后的打算?”
柳大将军和柳夫人听见这句话,两人隔空对视,脸上都是些溢于言表的心疼。
柳易辰对着身边几个亲卫都舍不得下狠手,哪里舍得整个骁骑营的将士跟着他一起去送命?
柳浅浅叫流萤说的、问的这些话,就仿佛在柳易辰心口扎着刀子。
“姑且,就当骁骑营可以成功从皇宫全身而退,以后呢?该逃往何处,又该栖身何处?一支军队可不比两人,一路上的吃喝军饷,以后的追兵,又该怎么应对?”
柳浅浅只字不提她的处境,也不说柳大将军和柳夫人的处境,便是将他所在意的这些事情都暂且放下,只问他以后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柳易辰从来没有想过。
“够了……”
“够了。”
“我知道了……”
柳易辰的声音变得低迷,低迷又沙哑,就算是流萤听了,也有些莫名的不忍。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体,看了看柳大将军,看了看柳夫人。
而后,又是看了看列成一排的亲卫,嘴角的苦笑不褪,却更深了。
柳易辰的手掌好像再也用不上力气一般,五指缓缓的逐个松开,手心的那块石头再也没了眷恋,垂直的落到了地上。
他轻声说了一句,“爹,娘,我先回屋了。”
柳大将军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徒劳的伸了下手。
柳夫人也是缓缓的站起身,眼眶早就红的不行,只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流萤却在此刻,又是出声,“主子还说……”
柳易辰的脚步停了下来,柳大将军和柳夫人也是纷纷朝流萤看了过来。
流萤从未觉得到柳府递话有多么艰难,这是第一次,话到了嘴边,饶是她想稍稍委婉一些,也是不行的,柳浅浅千叮咛万嘱咐,一字都不可以差的。
“明日复选结束后,按照惯例,五日后会有宫宴,还请兄长养好身体,按时出席,别丢了柳家的脸,也别丢了……她的脸……”
列队的亲卫眼神也是变了,甚至有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满。
婉贵妃到底是柳小将军的嫡亲妹妹,怎可如此捅刀,丝毫不顾及柳小将军的心情?
柳夫人的脸色也有些晦暗不明,她没有想到柳浅浅最后会说这样一句话,虽然是实话,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变得只如此直率,丝毫不顾及柳易辰此刻的心情。
她又想起柳浅浅坐在榻上,巧笑嫣然的模样,说不上原因,却只觉得心头无比的怪异。
柳大将军许久没有见到柳浅浅,只能从柳夫人的口中听些描述,此刻听见流萤转述的话,他的心也是提了起来,他也不敢相信这是柳浅浅说的话。
还是说,人到了后宫,就是会变的?
不管他们二人怎么想,柳易辰却是最为淡定,他背对着众人,轻轻应了一句,“知道了。”
话音落下,他便迈着脚步回屋了,只是每一步,都是沉重无比。
流萤在柳大将军和柳夫人的目光中,全了礼数便告退了,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仓皇而逃。
起初听柳浅浅那些话时,她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如今真的在柳府说出这些话,面对颓丧的柳易辰,和明显不敢置信的柳大将军夫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为柳浅浅辩解一番。
复选持续了足足两天的时间,宇文煜也是亲自到场。
而婉贵妃依旧没有出现,这倒是在大多数人的预料之中。
李昭仪日渐显怀了,便没有到场,周昭媛、秦婕妤、郑婉仪等人都是盛装打扮,出席了复选,生怕被这些秀女比下去。
除了原先就让人瞩目的许知意之外,还有两人大放异彩。
一位名唤温慈,来自江淮,父亲官职并不大,此前也没什么人注意到,长得小小巧巧的,一曲古筝弹唱叫人神魂颠倒。
另一位就有些来头了,名唤云若烟,正是槐王云扶潘的养女,她跳了一支铃舞,亦是脆生生的,长相也算出众。
毕竟留到复选的秀女,相貌上都是不差的,各有特色。
本该轮到姜淑玉时,宇文煜却出了声,这也是他看复选许久第一回开口,“姜姑娘便不必献艺了,去年的一曲醉渔唱晚,朕还是记得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嫔妃和秀女都是变了脸色,去年的献艺能叫皇帝记到今日。
看来,只怕传言要成真了。
不少人都是频频向她投去目光,心中暗诽,这位姜姑娘,莫非真的要一步登天了?
自此之后,宇文煜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对去留牌子也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周昭媛等人,一来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大度,二来周、秦相互拉扯,最终结果,凡是格外出众的,都是留了牌子。
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正如柳浅浅所言,宇文煜办了第一场年后的宫宴。
后宫的嫔妃更是早早的便到了太和殿中,与以往不同,太和殿的龙柱周围也是添出了许多座位,留给这次留选的秀女,也是今日,便要在太和殿上宣读圣旨。
孙公公也是早早的就到了太和殿,笑眯眯的迎着后宫的贵人和朝堂的重臣。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皇上的桌案旁,还多摆了一个席位。
自古以来,只有结发之妻,也就是皇后才能与皇上同席。
“姜太傅,恭喜啊,恭喜了!”一名朝臣才刚落席,便面朝姜太傅的方向拱手作揖,声音之响,更是让旁边的人都听见了。
姜太傅摆了摆手,“不敢,不敢,宫选刚落,一切为何,大人还是该贺喜皇上和得到赐婚的那些姻亲吧?”
朝臣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太傅,事到如今,你还谦逊就不好了,你看看上头那个座位……”朝臣刻意压低了一些嗓音,但是众人都看着这头,两人的话还是听了个清楚。
“只能是……坐的。”
他没出声,却做了“皇后”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