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诗忆应道,“汪太医说,请娘娘宽心,他回去便会按药方将药熬好,亲自送过来的。”
柳浅浅挪着腿,慢悠悠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汪太医虽然比不上明太医的资历,也比不上张太医的医术怪奇,可是却胜在机敏。
以他的医术,定然知道柳浅浅并不大碍的,柳浅浅也不曾给他递过什么话,连浅显的暗示都不曾有过,他却好像猜到一二,还主动让诗忆传了话。
本以为是个一紧张便容易结巴的太医,没想到,却还是个聪明的结巴。
柳浅浅若有所思,嘴角一抹浅笑,口中轻轻呢喃了一句,“汪太医,倒是比明太医和张太医要来的合适。”
“主子的意思是……?”诗忆见她神神秘秘的,轻声追问了一句。
柳浅浅此刻再无顾虑,吩咐道,“叫人把昭和宫的宫门闭起来吧,自今日起,谁来都不许进来。”
诗忆听见柳浅浅的吩咐,便点头应了是,全完礼数正要出门时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柳浅浅,追问了一句,“那如果皇上来了呢?”
柳浅浅恰好一个回眸,粲然如春,“皇上?后宫将要进这么多新人,接下来这段日子,皇上不会来昭和宫的。”
诗忆本以为自己的思绪已经追上了柳浅浅的,可是听见她的话,还是足足愣了好久。
偏偏柳浅浅却好似丝毫不介意,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但是,一语成谶。
还就真如柳浅浅所说的,皇上不来昭和宫了。
不仅夜里不来,白天也不来了。
当然,宇文煜不到昭和宫,自然不是因为所谓“新人”。
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要更冷一些,北方的几座城市连着下了好几场雪。
往年这个时候,北边的城市早就闹起了饥荒,流民四窜,而朝廷不得不派军队镇压,最后总是血流成河,民生哀悼。
不过如今,大胤的运河拓好了之后,风顺的情况,大半个月的时间,运载粮食物资的大船便可以从金陵出发,直至北边,再无饥荒流民之扰,百姓无不高呼宇文煜为一代明君。
大胤如此,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比如契阔,比如汗鲁。
可惜国界相隔,就算宇文煜有心援助,粮食也一时半会儿送不到的。
朝堂上正是因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一派主张汗鲁如今是我朝使臣,大胤理应扶持救助,哪怕路途遥远也该施以援手。
另一派主张契阔也是九州子民,尤其是如今群龙无首,大胤就该趁虚而入,将整个契阔划入自己的版图,契阔的子民也自然就变成了大胤的子民,也是该救助的。
但是这两派都是毫无意外的踢到了一块铁板,硬的很。
户部尚书方大人,他就好像一棵松树,立在朝堂中间,无论周围的朝臣如何游说,他都一脸冷漠,嘴里更是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没钱!”
方大人看着这群人仍不死心,义正言辞的质问他们,“这些年同西齐的战争,百万雄狮都用着国库的银子,哪里还有残余?”
朝臣还要再说。
方大人就举着两只手比划,“战时整个国库空虚,甚至连最后一枚铜板,都是在地缝里挖出来的。”
总之就是把众人堵的哑口无言。
这件事便暂且搁下了,毕竟强行送粮,人力财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宇文煜这些日子便是承乾宫和朝堂两头轮转,这段时间,他确实没有踏入昭和宫,只是,他不仅仅是没有踏入昭和宫,他是根本没有踏入后宫。
饶是皇上再醉心政务,勤政爱民,到了时日,参加选秀的姑娘们仍是纷纷入了宫。
内务府将这一年的选秀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初选统共二百六十三人,足足分了八天的时间,进行初选。
毕竟这一年,皇上的后宫位份空着不少,还有侯府世子,探花郎,骁骑郎将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大多数也都还没有婚配。
平嬷嬷仍旧是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只是今年的规模比起往年大了不少,不过她也算有本事,依旧安排的井井有条。
连着八日的初选,李昭仪坐在上座,周昭媛次之,而后便是郑婉仪,秦婕妤两人,她们便是足足坐了八日。
看着一个个青春洋溢,烂漫年轻的新面孔,也不知道她们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在初选结束的那一天,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便是江贵人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她用了最好的药,挑动她心绪的人也被柳浅浅下令搬去了听雨轩,江贵人真正过着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日子,太医按时请安,产婆也是早就备好的。
江贵人的肚子争气,生了一个男孩。
本来应该好好顺产的孩子,却是几经波折。
先是难产,而后大出血,最后好不容易孩子落了地,偏偏声音孱弱,哭声宛若没有似的,叫人担忧。
不过最终,还是母子平安。
柳浅浅坐在昭和宫的桌前,听着宫人往来的通传,纵然她不喜江贵人,还是听得胆战心惊的。
“皇上依例赏了些东西,倒也没有加份额,”阿让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柳浅浅听着,“只是皇上忙于政务,还未给二皇子取名。”
柳浅浅低垂下眼眸,手掌不自觉的摸到了自己小腹上,轻声说着,“到底是皇上的孩子,晚几日,总归不会置之不理的。”
阿让听见了,也是点点头。
柳浅浅又问,“后宫的嫔妃,都去了吗?”
阿让摇摇头,他早就打听清楚了的,“回主子,李昭仪称肚子不适,传了太医,她倒没有去江贵人那儿,其他人都是去了的。”
“还是李昭仪聪明,江贵人生育,宫人又多又乱的,她如今怀着身孕,不如不去……”柳浅浅赞许了一句,听不出真情还是虚意,她捏起桌上的鲜果,吃了一口满汁,“其他人,倒也没几个真正关心江贵人了,都是想去看看,能不能见到皇上吧。”
柳浅浅说的直接,她面前的阿让也是点着头,“奴才看也是的,江贵人生完,皇上也没到,她们又等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的。”
柳浅浅轻轻笑了,也没有在意,皇上却是许久没有踏进后宫里,她们如此,倒也正常。
阿让迟疑了一下,手指轻轻搓了下自己的鼻头,“主子,还有关于昭和宫的传闻……”
“噗,”柳浅浅笑的更加欢实了,“传闻?才一个多月,感觉昭和宫都变成了昔日残景的感觉……还有什么传闻?除了那些说我身染恶疾,命不久矣的。”
阿让连忙摆手,又道,“今年秀女中,有一人最为出挑,便是兰夏巡抚许大人的女儿,许知意……”
柳浅浅慢条斯理的擦净了手,目光落在阿让身上,“嗯?她与昭和宫有何传闻?”
阿让问,“主子可还记得那一日,内务府送来这届秀女的画册?”
柳浅浅稍稍回忆,便想了起来,“自然是记得的,昭和宫也是那一日起,闭宫的。”
阿让左看看,右看看,声音压的很低,神神秘秘的。
“宫里有传闻说,那一日,娘娘就是看了许知意的画像才昏迷的,说这许姑娘,颇有些……不吉、大凶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