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忆的话语里都是带着哭腔了,“孙公公,不好了,主子……”
“内务府送来画册,主子看了今年选秀的秀女画册,又是不好了……”
诗忆甚至还抬起胳膊,用袖子抹着眼角,“孙公公,主子才看了几张秀女画册,就突然晕了过去……”
孙公公仿佛感觉到自己脑内的一根神经,“啪”就断了,连耳朵都仿佛听见了刺耳的声音。
他仍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诗忆姑娘,你先回昭和宫照顾主子,咱家这便去告诉皇上……”
诗忆轻轻的点了个头,她不过是眨个眼、抹个眼泪的功夫,就看见孙公公已经走到了十步开外,再多走两步,就要进承乾宫的宫门了。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一直到孙公公消失在承乾宫的宫门里,才转身离开。
承乾宫里,宇文煜听到孙公公的话,却只是抬了抬眼。
他翻阅奏章的手都没有停下来,目光自左向右又重新将手上的那本看了一遍。
孙公公走的急,呼吸还算平稳,但是眼神不住的往上抬着。
宇文煜拿起笔,在奏本上写下了批阅,稍稍放置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孙公公,嘴里的声音更是沉稳,“知道了。”
孙公公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
皇上只说了句知道了?
前两天,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贵妃娘娘的那个皇上呢?
“皇上,这……”孙公公斟酌了一下,却仍是欲言又止,“贵妃娘娘那边,我们是不是需要……”
宇文煜的余光扫过孙公公,自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手掌里的奏章轻轻落到桌案之上,声响轻微,“不必。”
可是孙公公却听的清楚,浑身一个激灵,他的头也是低了下去,脚步自然就挪到他寻常站的位置,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宇文煜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太医去了吗?”
“回皇上的话,太医已经赶去昭和宫了,”孙公公点了点头,还不等宇文煜问,又继续说道,“今儿当值的太医是汪太医。”
宇文煜点了一下头,“嗯。”
而后,又是沉默了下来,孙公公没有等到宇文煜后面的话,又是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朝宇文煜看过去。
只见宇文煜面色严肃,看着手中的奏章,手中的毛笔舞的飞快,没有丝毫停歇,却再也没有说贵妃娘娘的事。
他自然注意到了孙公公的神情,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孙德权近来愈发失去了稳重,看来得多敲打敲打了,宇文煜这么想着。
孙公公倒是不知道宇文煜心里的想法,却莫名的额头冒了汗。
宇文煜也没有再说话,继续伸手从右侧成堆的奏章里上面取了一本,不急不缓的翻看着。
孙公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宇文煜说要起驾,心里更是觉得属实怪异。
婉贵妃又病倒了!
汪太医赶到了昭和宫,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出来。
不出片刻,这个消息陆陆续续的传遍了后宫。
宫门的侍卫见到一辆将军府的马车驶入宫里,也是互相看了几眼。
其中一个侍卫稍稍挪了半步,轻声说道,“那是将军府的马车吧?”
旁边的侍卫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是啊,看车上的印花,准没错的,是将军府的马车。”
先前说话的那名侍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柳夫人又进宫了,哎,贵妃娘娘这身子……”
他旁边的侍卫连忙瞪大了眼睛,连忙制止,“嘘!你不要命了啊!”
莫都统冷着脸从两个侍卫面前路过,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俩,把他俩剩下的话全部吓了回去。
两个侍卫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都不敢抬头。
柳夫人的马车停稳在昭和宫的时候,昭和宫门前的新叶都还没有扫干净,扫帚被斜倚在门边上,负责清扫的宫人却不知道去哪了。
诗语从宫里走出来,脸色上的凝重,任谁看了都会跟着心头一紧,她迎着柳夫人的方向轻声说道,“夫人,您来了。”
柳夫人从马车上迈了下来,见到诗语也是点了点头,便朝寝宫的方向走去,她脸上担忧的神色也是醒目极了。
“娘娘如何了?”柳夫人问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
诗语的头微微低下了一些,轻声说道,“回夫人,今儿内务府忽然来请示娘娘一些事儿,许是……许是突然累到了。”
柳夫人对于后宫的宫务不好多做评价,只是心底也是有想法的。
明明从年前开始宫务就分给了李昭仪、郑婉仪和秦婕妤,一直相安无事,几人忙于表现,都是处理的很好,怎么这会儿内务府会突然派人来请教柳浅浅?
柳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柳夫人的脚步不由的加快了,诗语低着头连忙跟了上去。
昭和宫往来的宫人很多,他们往来频繁,虽然看着忙碌,却也是井然有序的样子。他们见到二人,都是纷纷停下了脚步,对着柳夫人行了礼。
柳夫人没有停留,穿过廊道走到了柳浅浅的寝宫前,门前的诗忆利落的给她打开了房门,柳夫人便迈了进去。
本以为柳浅浅的寝宫里也同昭和宫一般,宫人往来,略显匆忙,哪知道她走进了寝宫,才发现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连诗忆和诗语都是候在门口,不曾进来。
她再往里走,便看见柳浅浅正捧着一本杂书,靠在床头的木雕旁,笑盈盈的朝她看过来,“叫娘亲担心了。”
柳夫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轻轻摇了摇头,脚步终于也变得踏实,“娘娘无事就好,宫里突然来人,倒把你父亲吓坏了。”
柳浅浅的神情坦然,丝毫没有病态或者异常,她放下手中的书册,微微一笑,“就是怕宫里的消息传出去,叫爹爹娘亲担心,所以我就想着,干脆让人将娘亲传进宫一趟,就是辛苦娘亲了。”
说话的功夫,柳夫人走到了床榻边上,她矮下身体,仍是细细打量着柳浅浅,“可是当真无事?”
柳浅浅笑着,“嗯,只是还要烦请娘亲和爹爹,要替浅浅保密的。”
柳夫人爱怜的抚上她的发梢,“好,娘亲回去,便同你爹爹说。”
柳浅浅没有细说,柳夫人也没有多问,母女之间的默契比寻常人好太多了。
“还有,娘亲,”柳浅浅想了想,抿了下唇线,“这个情况只怕还会持续一段时日,可能会影响到你与爹爹的日常起居……”
“浅浅不孝,也许……”
柳浅浅闭了一下眼睛,一双眸子对上柳夫人关切的视线,颇为愧疚。
“也许要让爹爹和娘亲因为我,受一些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