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煜又摆了两颗棋子,久久没有听见柳浅浅回答,便侧过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见那双好看的杏眸里溢满了泪水,随着他的动作,眼角飞快的滑落两滴泪。
一滴落进了宇文煜的掌心里,温热柔软。
“……怎么了,”宇文煜的手掌握起了拳,将掌心的那滴泪揉碎,声音低沉而清冷,“哭什么?”
“……心疼诗语……”柳浅浅低语了一句,“……也怪自己没有提早提防……”
宇文煜的目光里闪过一刻的怜惜,声音依旧低沉,“哭没有用。”
柳浅浅听见耳边那句低沉的话语,缓慢的闭上了眼睛,一时间又有两滴溢满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知道的,她知道哭没有用,但是她已经忍了太久了,从知道诗语出事开始,她强迫自己面不改色,强迫自己平静的去安慰诗语,强迫自己开始谋算,强迫自己笑着面对老太君和三夫人……
只是如今,当宇文煜在她身侧时,她装不下去了。
“嗯。”
柳浅浅轻声应了一声,睫毛上的泪珠还挂着,她再一次强迫自己把所有脆弱的眼泪全部咽了回去,她的肩膀崩的很紧,深呼吸了两次,才吐出了完整的句子,“臣妾知道,哭没有用……”
宇文煜静静的看着她。
“浅浅……”
柳浅浅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尽管脸颊上的泪痕仍在,尽管她的眼睛有些微红,她仍是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字语轻柔,“臣妾知道的,只是……一时有些难忍……”
宇文煜不得不承认,他心疼了。
心疼极了。
他本就是长在风雨里,活在悬崖峭壁上的人,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成就了如今的他。
柳浅浅呢?
不过是父母宠爱、兄长照拂着长大的女孩儿,就算家人十年不在金陵,柳府中的龌龊也到不了她身上,如此一朵温室里养起来的娇花,如今身陷其中……
只是,从月娘节那一夜开始,他就知道他放不了手了。
柳浅浅,今生只能站在他的身侧。
无论大胤盛景,又或山河破碎,他都不会放手了。
“浅浅……”他又唤,“看着朕。”
柳浅浅缓慢的睁开眼睛,轻轻眨了两下清晰了视线。
宇文煜的脸庞在眼前慢慢靠近,他捧着她的脸,将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一一吻去,末了还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低声哄着,“朕会帮你,嗯?”
柳浅浅轻轻吸了下鼻尖,点了点头,轻轻呼了一口气,才慢慢说出自己的计划。
“臣妾借唐宛妤的手,解决掉四个下人……”
“臣妾让流萤排查了所有与这四个人有关系或者交谈过的人,詹管事和府里一个采买的小厮说过此事,刘婶也偷偷把唐宛妤的赏钱交给了她的外侄……”
“浅浅心细,”宇文煜毫不吝啬的称赞,“朕已经让廖言把这两个收押了,留在那徒增变数。”
柳浅浅听了,只觉得心底无法言喻的温暖。
“第二步,分化唐宛妤和刑向明,臣妾假意答应婚事,唐宛妤势必要去通知刑向明这个好消息……”
“再让流萤顺藤摸瓜找到刑向明的住所,演了一出戏,让他误以为唐宛妤要害他,在他出逃时,让嫣然姑娘……”
柳浅浅的话语不自觉的停顿了下来,她微微抬眸,只看见宇文煜深邃的眸子正认真看着她。
宇文煜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白玉栖的人,你只管用。”
柳浅浅先前还以为,大哥哥的人藏的深,所以就算大哥哥被关入天牢,他的人仍旧可以自由活动,如今听见宇文煜的话……
她才明白,哪里是藏得深?不过是宇文煜见她身边得用的人不多,所以统统给她留着罢了。
苏才人宫里的敏兰,轻功一绝,流萤都没能追得上。
西市的端木大夫,医品高尚,医术了得。
瑶琴阁的嫣然姑娘,长袖善舞,消息灵通……
“用好了,不失为好的帮手,用不好……”
宇文煜的话语漠然,柳浅浅听懂了他未完的话,心底的感动莫名,认真的点头应道,“谢谢皇上,臣妾会注意的。”
白玉栖要是知道,他留给小丫头用的人,被宇文煜用来做了人情,想来除了摇头轻笑,也没有别的办法。
宇文煜抬手轻轻抚摸柳浅浅的发梢,低声说道,“嗯,别让朕失望。”
柳浅浅的心跳又变得不规则起来,连同呼吸也好像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换作以往,一旦宇文煜知道这几个是白玉栖的人,不说赶尽杀绝,至少也会限制他们的行动,如今为了她,他却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摆在外面……
她抬眸看着身侧的男人,即使眼下仍有许多要操心的事情,她仍是忍不住扬起嘴角,发自内心的露出一抹笑意。
夜幕漫漫,随着宫墙一角的灯笼被点亮,天际的一轮弯月才露了脸。
刑向明躺在嫣然姑娘卧室的床榻上,满鼻都是甜腻的脂粉香,嫣然的婢女捧着一盆葡萄,一颗一颗的放到他的嘴边,看着好不惬意。
“你们姑娘何时才回来啊?”他肆意的吐出葡萄籽,双手枕在脑后,斜着眼朝婢女看去。
婢女心底再看不惯,却仍是笑着,“刑公子在这儿,姑娘今晚定不会去陪别的客人的。”
刑向明伸手刮了一下婢女的脸颊,“嘿嘿,还是你这个婢女说话好听,不像上回那个谁……句句惹本公子生气……”
瑶琴阁的乐舞至晚方歇,嫣然抱着怀中的琵琶,妖妖娆娆的扭着腰走上楼梯。
刑向明都瞧见门口渐渐放大的身影了,他一个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要迎到门口,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尖锐的妈妈音。
“嫣然啊,妈妈的好嫣然,”林妈妈徐娘半老,腰身瞧着有些发胖,只是扭起来仍旧风韵犹存,“哎,妈妈跟你说啊,最近你要是瞧见刑向明,可千万离他远一些!”
刑向明一听,整个人就蜷缩了起来,甚至头都不敢超过桌子的高度。
“哦?”嫣然笑眯眯的朝屋里看了两眼,只见屋内的烛火晃了几下忽明忽灭的,她便提了声音问道,“这是为什么呀,林妈妈?莫不是您还记着刑公子赊的账?他呀,指不定明年春闱就要一步登天,妈妈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求着他来呢。”
林妈妈听见嫣然的话,单手握着绣帕叉了腰,“你啊你,一天到晚脑子都不涨……”
她左看看右看看,拉着嫣然离门更近了两步,“妈妈我可跟你说了,那刑公子啊,犯事儿啦!”
“什么事啊?”嫣然拨了两下怀里的琵琶,“瞧把林妈妈您紧张的……”
林妈妈见她笑的妩媚,满不在乎的模样,神色别提多严肃了,故作神秘的说着,“将军府递出的话……”
“刑公子啊!他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