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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你腹中孩子的人,不是秦氏。”

宇文煜身侧衣袖里的手掌,握了拳又展开,继而握的更紧了些,最终还是沉下声说出了这句话。

容妃猛的抬起头,额头上的磕痕已经破了皮,“皇上……骗我,是秦氏,是秦氏害得我失去了孩子!是她……!”

她用力摇着头,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不顾自己额头的伤,仍是一遍遍的磕到地上,“皇上,皇上为我的孩子报仇……皇上……杀了秦氏,杀了她……求求你了皇上……”

“皇上……”

容妃再抬起头时,血迹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了鼻梁,她的一双眼也早就被污渍蒙上了一样。

只见那个老妪顺着这一声声悲哀的哀求,朝容妃看了过去,她眯着眼睛,看的很是仔细,突然指着容妃发出啊啊的声音,却没人能听懂她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爆发,老妪慢慢的就朝着容妃爬了过去,一步一跌的,有好几次手甚至都压在了一旁花枝的刺上,也不见她有所退缩。

容妃一直都知道,早晚有一天宇文煜会带着这些东西来找她。

她真的不是害怕死,她只是怕自己死前看不见仇人的下场。

宇文煜和孙德权都是看见老妪的动作了,却没有人上前阻止。

老妪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到了容妃身边,她的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去,最后摸到了一团丝滑的布料,她就一把抓在了手里,顺着布料的方向,她越摸越多,突然就要将人整个抱进怀里一样。

容妃恳求的声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她有些茫然失措的去看旁边的老人,“你……”

老妪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的膝盖前一个手掌的位置,深深的磕了下去,“啊啊……啊……”

明明已经满头白发,口不能言,耳偶能听,却好像还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一样,是一个标准的宫礼。

容妃看着这一头白发的人,慢慢的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眉头皱的很深,她一点点的将老妪扶了起来,手掌沿着肩胛一直挪到了她的脸颊。

容妃只觉得,这个老人有些眼熟。

老妪的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凹痕,好像比印象里还消瘦了许多,身上的粗麻布衣有些硌手,好像还有些刺出的线头扎在容妃的手掌里,生疼。

“嬷嬷……?”

容妃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深切的犹疑

老妪也丝毫没有反应。

“嬷嬷!”容妃的声音骤然提高了。

老妪的身体仿佛颤抖了起来,两只手找不到摆放的地方,“啊啊……啊……”

容妃不敢置信的抓着老妪,“嬷嬷!是你,是你……”

“嬷嬷不是……不是被秦氏赐死了吗?”她喜极过后,却是困惑不已,她抬头看向背对着她的宇文煜,“皇上……”

宇文煜没有回答她,他的视线落在脚边的桂花灯上。

孙公公见状上前了小半步,解释道,“容妃娘娘,这是皇上为您寻回来的人,既然皇上能够寻回来,那她便是真的没死。”

“怎么……怎么会……”容妃一手紧紧抓着嬷嬷的手,另一只紧紧的抠进石道的泥土里。

“跪下。”

宇文煜的声音突然,低沉,却又决绝。

柳浅浅朝他看过去,却不知道说的是谁。

李昭仪和周婕妤也是面面相觑,苏才人却至始至终都低着头,其余的嫔妃也都恨不得自己瞎了哑了聋了,不看不听不评。

只见人群中的胡贵人紧紧闭上了眼睛,向前一步,膝盖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吹过树枝,树叶互相大脑打闹的莎莎声。

胡贵人的动静不大,但是动作突兀,却足以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

容妃好像僵住了一样,头转了一下又顿住,再转第二下,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胡贵人身上,她好像是猜到了,却又不敢肯定,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明明是笑着,却比哭还要凄惨,“胡贵人?”

胡贵人恭恭敬敬的给容妃磕了一个头。

宇文煜甚至都没有向胡贵人看一眼,“那一日,你怀着胎儿被送入产房时,几经昏迷,秦氏陪在屋外,产婆告诉她,你肚子里的早就是个死胎了。”

他的声音低哑,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在诉说一件寻常而又与他无关的故事。

只有柳浅浅的心底闪过一丝心疼,他刚才挥臂摔落梨花灯的那一刻,是帝王脆弱的一瞬,这个男人太过坚毅,情绪只露了一瞬,就把所有都压在了心底。

“秦氏太过了解你,她见你坏了身子,又失去了孩子,以你的性子,只怕再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秦氏布了一整个局,让你以为……是她害你。”

“她买通产婆,在你醒来时念了那一句话。”

“她杖毙了你所有的婢女,割了嬷嬷的舌头,送她出宫。”

“给你留下了足够的蛛丝马迹……”

“让你恨她。”

宇文煜的声音平淡,柳浅浅只觉得自己听的有些晕眩,她本以为秦氏害了容妃的孩子,被容妃察觉,容妃在秦氏身边这么多年,伏低做小,蛰伏着,等待着,给了秦氏最致命的一击。

到头来……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胡贵人的身上,她迫切的想知道胡贵人在其中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胡贵人,”宇文煜此刻才施舍了一瞥目光给到胡贵人,“说。”

胡贵人平日里甚是维护容妃,众人都是看在眼里了,只见她挪着膝盖往前跪了一些,“妾……随着皇上登基,入宫数年,却无缘见到皇上一眼,直到……直到容妃娘娘怀上龙嗣……”

“娘娘为了固宠,想了办法让皇上同意,叫妾住进了翠微宫……”

“往后,但凡皇上来与娘娘一同进膳,娘娘总能说服皇上,晚上留在翠微宫,她不能侍寝,妾却是可以的……”

她低着头,没有人可以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日子久了,娘娘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到生产的日子。”

“娘娘若是生了……妾还能见到皇上吗?”胡贵人抬起头,已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可惜无人欣赏也无人怜惜,更是没有一个人同情。

“妾每回侍寝后,都会喝一碗娘娘送来的避子汤……”

胡贵人轻轻摇着头,一双眼眸更是直直的落在宇文煜的身上,“孩子……权利……地位,妾都可以不要,妾只想见到皇上啊!”

“所以,娘娘的孩子,一定不可以生下来的……”

容妃每听一句,都剧烈的摇着头,像是不愿意相信一样,又或者她是相信了,却不愿意接受。

已经没有人再去追问胡贵人到底用了什么方子,也没有人在乎了。

容妃的仇人就在身边,她却去谋害了世上对她最好的人,甚至……甚至还想要对秦氏的孩子下手。

“啊……啊!!!”

容妃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却盘旋在凤仪楼的塔尖久久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