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婕妤今日怎么一直没说话?”
柳浅浅才处置了章贵人,眸光一扫,就点在了秦婕妤的身上。
众人的目光也是顺势落到了秦婕妤身上,几乎每个人都是看戏的表情。
柳浅浅黛眉一紧,若有所思的说道,“莫不是觉得与我们说话无趣,所以才……”
“不是的!”
秦婕妤原本低着的头,突然伸了出来,她还不等柳浅浅把话说完,就径自否认了,“贵妃娘娘,不……不是的,只是今日突然冷了,我……”
突然冷了?这算什么理由。
李昭仪冷哼了一声,“我竟没看出来,秦婕妤也是弱不经风的。”
这话换任何一人来说,都是没什么的,偏偏本身就好像身子虚弱的李昭仪来说,那可真是讽刺意味十足了。
秦婕妤低下头,眼睛转了又转,她的肩膀如今都是低低的垂着,再也没有了以往盛气凌人的架势。
“也不知道……”苏才人看着秦婕妤,若有所思,慢慢的起了个话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话似的,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未完的话说了下去,“就是不知道,如今小太子该如何自处。”
苏才人提到这件事,连柳浅浅都微微愣了一下。
她只记得那一日奉天殿的事发的时候,小太子是被庄大人护着的,而后就由乳娘带回了颐坤宫了。
这么些日子过去,秦家的处置还没下来,小太子就还养在颐坤宫里。
只是照理说,等到秦氏被废,小太子理应交由后妃教养。
苏才人这么一提,众人的心思也都活跃了起来。
虽说太子是秦氏的孩子,只是他尚且年幼,若是教养好了,以后未必不能……
周婕妤往旁边瞥了一眼,“秦婕妤与那罪妇既然是堂姐妹,只怕小太子该给你教养了吧?”
秦婕妤虽然心底也是这么期望的,可是形势逼人低,她瑟瑟的摇了一下头,不敢去接这个话。
胡贵人接过了话,“秦婕妤从前那么受宠,想来还打算自己生养,哪会抱养已经会走会跑的孩子?”
“会走会跑的孩子,也好过肚子没有动静的。”李昭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的话也是刻薄,真是把人得罪的干干净净的。
当下好几个老人都冷了脸色,只有江贵人顾不得坐的仪态,整个人实实在在靠在了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隔着衣服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肚子。
苏才人瞧见了,轻轻笑道,“还是江贵人好,肚子争气。”
胡贵人摸了摸手边的椅子,像是感怀一样,“虽说秦氏如今变了个人,只是容妃娘娘到底还是顾念与她的情谊,想来等过了几日,小太子就该住到翠微宫了吧。”
容妃听到胡贵人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如今我对秦氏……也甚是复杂,小太子的归属,还是要皇上说了算的。”
柳浅浅瞧着,容妃竟然真的有教养太子的打算,她忍不住垂下眼眸,以容妃蛰伏这么多年,一点点的给秦氏下药还不被察觉的心智,假如小太子落到容妃的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吧。
按理说容妃与秦婕妤两人,是与秦氏面上的关系最好的两人,皇上理应会在她二人中挑选。
只不过宇文煜向来都有自己的打算,柳浅浅一时也猜不到。
礼仪嬷嬷一步一步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贵妃娘娘容禀,后院已为诸位娘娘备好。”
柳浅浅轻轻点了头,“既如此,我们便移步吧。”
枯叶铺满了原有的石道,两侧的红枫叶几乎在中间聚拢,星星点点的光亮从红色的枫叶中间落下,一些浅色的光点在众人眼前来回晃动。
柳浅浅的脚步轻盈,随着礼仪嬷嬷踩进了那一片枯叶之中,有些叶瓣不堪重负,发出了清脆的碎裂的声音。
碎裂的声音变得错落了起来,是后面的众人慢慢跟上了步伐。
走出枫叶的林间,豁然开朗,只见院落被各式各样盛开的花束包围,宛若仙境,宽阔的院落里摆着十来张桌椅,每张桌椅的一角都摆着一盏空白的花灯,礼仪嬷嬷慢慢的走近每一张桌,将桌面上的花灯轻轻转正。
嬷嬷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里还伴着些风吹起树叶的声响,“月娘遥遥,月色朝朝,暮暮辰辰锦流年,诸位娘娘小主还请入座,执笔于祈愿灯上作画。”
众妃各自入座,婢女们也早就侯在一旁,各自就去桌前侍墨了。
如今要说后宫里谁的风头最盛,莫过于柳浅浅了。
不少人都握着笔迟迟不下,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面前的花灯上,只想看清她画了什么,自己的灯画与她错开就是了。
偏偏柳浅浅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扶着花灯轻轻转了一圈,才选了朱砂的红色在盘里晕开。
几人见她定了颜色,脸上也是一喜,便各自忙开了。
宇文煜到的时候,门口的礼仪嬷嬷深深的叩拜下去,却是只字未发。
他慢慢走了进去,站定在落叶铺成的石道前面,静静的看着作画的众人。
柳浅浅才搁下手中的笔,偶一抬头,就与他的视线遇见,她眨了眨眼,好似在确认眼前所见,拢平自己的衣袖,就绕过桌沿跪了下去,“臣妾参见皇上。”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笔,绕过桌案跪在花丛前面。
“臣妾参见皇上。”
“妾参见皇上。”
宇文煜的脚步踩上了成堆的落叶,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两侧火红的枫叶衬着明黄的龙袍,更是犹如镀了一道金边一样耀眼。
这一次他没有伸手去扶柳浅浅,而是缓缓走过每一张桌案前面,目光落在祈福的花灯之上,半响才彻底停了下来,“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人这才站起了身。
柳浅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很确信,宇文煜走的那几步,一直在看她,只是他一不搀扶二不叫起,而是像轻惩一样,让她同她们一起跪了一会。
柳浅浅起身动作并不快,一双眸子垂落,注视着一侧艳丽的花朵,她仔细思考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确信没有惹皇上不悦,这才抬起眼朝他看了过去。
宇文煜像是一直在等她一眼,面色平静。
可是柳浅浅明显感觉到一丝愠怒若隐若现,心底怪异,却仍是温婉一笑,“皇上来的怎这样早?臣妾才把花灯画的差不多,就是还没提字。”
只道臣妾,却不说我们,贵妃当真是娇纵的很,没把其他任一妃子放在眼里。
“浅浅的灯,自然要与朕一起放,题字倒也不急。”
偏偏宇文煜还是惯着,听话里的意思,甚至还要御笔亲自题字。
柳浅浅垂眸羞赧一笑。
宇文煜慢慢走到一张桌案旁边,拿起了上面的花灯,“这盏花灯,是谁画的?”
容妃眼睛微微一亮,超前走了一步,“皇上,是臣妾。”
“朕还记得去年今日,秦氏也是画了一盏桂花花灯,”宇文煜的语气颇为怀念,捏着花灯的提线,细细打量了几眼,“不过容妃这个灯笔触更加。”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秦氏了。
容妃表情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些。
宇文煜轻轻放下那盏花灯,继续说道,“今日朕去见了秦氏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