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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边可有消息?”

其实话刚问出口,柳浅浅就有些后悔了,如今身负罪名的人是她嫡亲的兄长,皇上要是得到消息,想来也不会轻易告诉她吧?

尤其是那一日在承乾宫里,皇上也是让她先行回宫的。

柳浅浅垂下视线避免自己眼中的迟疑被人看到,刚想改口却又觉得太过刻意了。

流萤先是点了点头,一眨眼又摇了摇头,“奴婢只知道皇上把柳小将军的案子,交给庄大人去查了,只是,眼下还没有结果。”

庄夏?柳浅浅对这位大人的印象还是很深的,那一日在大殿上也只有他与周阁老始终孑然一身,没有与两个党派为伍,甚至最后还帮着出手保护了小太子,目前看来,兄长的案子交给他去查办,倒是个好消息。

“主子与端木大夫是旧识吗?”流萤问道。

柳浅浅有些奇怪,“怎么这么问?倒也不是旧识……”

“端木大夫的医馆在金陵城里开了许多年了,以往我还在闺阁的时候,府里有些大大小小的病,都是请他来看的……”

柳浅浅像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个弧度。

“是这样啊,”流萤想了想,“对了,主子,端木大夫临走前既不要诊金,也不要礼,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流萤虽然不明白话里的意思,记性确实没得挑,一字一顿的复述着端木大夫的话,“一来就成王,日落半林中。”

“诗语。”柳浅浅唤道。

诗语闻声推门进来,其实流萤回来时她就在门口了,往常这个时间她或者诗忆已经伺候柳浅浅安寝了,只不过今日,柳浅浅执意要等流萤回来。

柳浅浅在心底默念了几遍,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从笔架上取下了一支毛笔,放在水中润湿了笔毛。

“哎,主子,奴婢在的。”诗语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柳浅浅的动作,她回身合拢了房门,走到书桌一角,用镇尺把宣纸压平,熟练的研磨起了墨水。

“没有别的了?”

流萤点了点头,“是,主子,就只有这两句。”

柳浅浅将笔头的水压干,随后沾上墨水,思考了许久,才一笔一画的将这两行字写了下来,“中”字的最后一笔拖的有些慢,墨水流的很快,在末尾化成了一团墨黑的污渍。

她轻轻掀起上面的这张纸,摆在桌子一侧。

诗语很快展开一张新纸,重新铺在了桌上。

“一来就成王,成王为珹,无一,是为城……”

“……日落半林中,半林为木,日落木中,是为东。”

这一次,柳浅浅毫不犹豫,两个字直接落在了纸张的最中间。

城东。

流萤与诗语围在书桌两侧,看着柳浅浅写下的二字,再看看一旁的两句话,也是反应了过来。

城东,城东有什么?柳浅浅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今自己在找的是什么。

柳浅浅只是在流萤出宫前嘱咐了一句,假如府里有人不适,可以去西市请端木大夫,他为人正直又在金陵城行医多年,医德人品都是令人信服的。

没想到真的有人受了伤,端木大夫也来了,临走还会给她留下这么两句话。

柳浅浅百思不得其解,端木大夫为何也在局中,还透露给她如此重要的信息,假如他说的是真的,只要派人去搜索城东郊野的,也许很快就能找回兄长。

柳浅浅抬头,正巧看见流萤和诗语正盯着她看,便把心底的疑惑暂时放了下去,安抚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再想一想。”

流萤和诗语对视一眼,也是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屈膝告退。

也不知道柳浅浅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只是夜里她屋里的烛火一直燃到了很晚。

第二日一早,一个消息就传遍了前朝和后宫。

皇上下旨,秦家满门押入牢中,候审,户部负责抄家事宜。

秦越死在了那一天的奉天殿。

一日的时间,秦府的大大小小都被押入了牢中,关押了起来,上至秦越七十岁的老母,下至他府中才刚满一岁的婴儿,一个都没有放过。

柳小将军越狱的消息传了两天不到,转眼就被秦家的事情取代了。

有人说,从秦府拉出去的十几个大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珠宝,押送时遇到颠簸还掉出不少,他亲眼看着抄家的官兵把那些首饰捡起来的,绘声绘色的,说的一旁听的人都有些眼红。

哪知这些箱子在金陵城里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摆在了东市和西市的最中间。

宇文煜派户部的官兵把守,一张告示被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大致的内容就是,秦越欺上瞒下,多年以来贪污民脂民膏不胜其数,欺凌百姓,自今日起,凡是曾被秦家欺凌过的人,都可以到市集中间,只要说出被欺辱的经过,有旁人佐证,就可以从那大箱的金银首饰中,取走一部分。

秦家在金陵盘踞已久,尤其是秦越的儿子为人嚣张跋扈,早就惹得御史频频上奏,得罪伤害的百姓不计其数,当初顾及秦越手里的先皇遗诏,宇文煜才压下了那些奏折。

如今,这些百姓一听可以分到金银珠宝,早就奔走相告,彼此约着互相佐证,一起去集市分钱财了。

这一招用的相当巧妙了。

一来,宇文煜自己一分钱没有花,就让金陵城的百姓再一次高呼万岁。

二来,越狱也好,谋逆也罢,都是天大的事情,一个不小心民心慌慌,暴乱也不无可能。如今百姓们都忙着互相佐证、领钱财呢,连谈论闲话的功夫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恐慌?

三来,先前闹的沸沸扬扬的“骁骑将军越狱”的事情,好像就没有人关注了。

顾夷长就坐在茶馆的二楼,看着人流都朝着市集涌过去,他亲手给自己煮上一壶茶,拿着扇子慢慢的扇着,时不时还低头看看火够不够旺。

没办法,谁让茶馆的老板和小厮都忙着去市集了呢。

顾夷长身边站着一个侍从,看着样貌居然与顾安有三分相似,看着楼下的景象忍不住感慨,“大胤皇帝可真有本事,咱们好不容易引起来的骚动,就被他灭的悄无声息。”

顾夷长慢悠悠往火里加着小木条,看着火势一点点的变大,听到侍从的话也不否认,“是有点本事,比起昨日婉贵妃,如何?”

那小厮抓来抓自己的头,一双眼睛偷偷瞄着顾夷长,嘴上也是不停,“嘶,如果说婉贵妃是抽刀断水,大胤皇帝就是釜底抽薪,真要比较的话,那还是大……”

顾夷长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顾宁。”

顾宁脖子一僵,“那……大胤皇帝劳师动众,如何比得了婉贵妃!”

顾夷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顾宁心一横,问道,“侯爷,奴才就是不懂,您到底……咳,这婉贵妃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也无特别之处,就是像一位故人。”

顾夷长从桌角拿起一块布,包在茶壶的握柄上,整个从火上取了下来,“柳易辰那边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侯爷,他如今对我们的话深信不疑,”侍从用力点了点头,“不过,顾安……”

“让他再委屈几天吧。”顾夷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木柴堆砌的火苗的遮挡,燃的更高了,他轻声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