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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几个御史听到宇文煜的斥责,和庄大人的呈报,都是一时哑了声。

“哼,往日里也不见你们提点有用的话啊,”只见柳大将军走到了大殿中间,目光从文武官员身上扫过,怒声问道,“怎么,你们要是家中的肉疙瘩挨欺负了,不去找回场子吗?”

“那个谁,齐大人,哟哟哟,您儿子在知音坊抢一花魁打破了头,”柳大将军摇着头“啧”了两声,颇为不屑的笑道,“听说你第二日就带着亲兵把人的楼给砸了个通透啊!”

“你……”柳大将军的脚步一转,就从缩着肩膀的人群里又抓了一个,“小韩大人,小韩大人现在可真真威风啊,衣冠楚楚的,你倒是给大家说说看啊,说说看你那时候强抢民女,被人摁在地上打的时候,你父亲是怎么把人一家都抓进牢里的!”

柳大将军顺着竿子就往上爬,这会真是拉都拉不住了。

“怎么你们一个个为人父的时候,倒没人参一本?”

孙公公瞧着柳将军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心底直叹,树大果然招风。

偏偏皇上不仅不拦着,还颇有放纵的意思在里面。

“还有你,刘大人,”柳大将军朝着人群里的一个官员指过去,也就是在朝堂上,否则高低给他一拳打趴下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当街抢人姑娘的画卷,被我赤血营断了腿的罗副将教训了一顿,你呢?身为兵部侍郎,为何伤兵的军饷迟迟不到!

“你是想活活饿死罗副将全家吗!”

柳大将军的嗓门本来就大,毕竟常年顶着风沙操练军队,这句话更是怒目而视,掷地有声。

原本只不过谏言柳大将军烧屋打人,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秘史。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本来就没几个干净的,一个个颤颤巍巍,几乎一听到柳大将军说了个开头,就“扑通”跪到了地上。

只见柳大将军好像还不尽兴,身体一转就看向了几个御史,“还有你们……!”

“够了。”

宇文煜曲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案,出声打断了柳大将军的横扫。

只见那几个御史被柳大将军的声音吓到,不自觉的往后爬了几步,皇上出声制止的时候,他们简直感恩戴德,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年头,跟提着砍刀的人,该怎么讲道理?

柳大将军听到皇上开口,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噤了声,目光愤愤的落在几个御史身上,却仍是拱了拱手,转身回到了一侧位置上。

“与其有空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挥舞笔杆,不如睁大眼睛,看看哪里才是大胤的根本,哪里才真正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提出谏言,救苦苍生。”

宇文煜垂着的视线落到几人身上,不怒而自威,每个字都好似重有千斤,“起来吧。”

只见那群御史此刻不得不深深的磕在地上。

沈大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臣叩谢皇上警醒,微臣傲然却一叶障目,忘了根,也忘了本,如今得皇上点醒,幸甚幸甚……”

说罢他便深深的跪了下去,身后的御史更是齐声朗朗。

“微臣,谢皇上警醒!”

再抬头时,沈大人的目光清明,衣诀凌然,步伐之中已然多了一股坚定。

只见他稳稳当当的站起了身,双手交叠在身上,请谏道,“微臣请谏皇上,兵部克扣大胤将士军饷,致伤兵将士为我大胤抛洒热血,却不得善果,长此以往,伤及民心,必成大乱,望皇上明察。”

柳大将军闻言,眉目一亮。

宇文煜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扣下,允道,“准。”

刘大人的后背湿透,而兵部尚书伍忆淄,伍大人则缓缓跪了下去。

当柳浅浅听闻朝堂上发生的事,忍不住又好笑又是担忧。

什么齐大人,小韩大人,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柳大将军还在久阳城连连苦战呢,他怕是连柳府的大门朝哪开都记不清楚,哪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想来是有人给他传了信,而这个人……

“皇上倒信得过父亲。”柳浅浅忍不住轻声感慨道,“这下父亲在朝堂上又树敌无数了。”

诗忆这几日醒了过来,身上哪哪都疼,便陪着柳浅浅一同坐在屋里,听见她这么说,就跟着问道,“主子,那……这是好事吗?”

柳浅浅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替她撩开手臂上的衣袖,一旁的诗语取过药膏,轻轻的给她涂上了膏药,又慢慢抹开。

没等到柳浅浅的回答,诗忆又被手臂上的伤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的碰了碰自己的伤口,虽然疼的她一声低呼,却不由感慨,“太医院的药膏果然不一样,这几天涂完眼看着这些青紫都淡了下去。”

柳浅浅更是忍俊不禁。

连从外头走进来的简嬷嬷见了,脸上的表情也是柔和了一点。

“你还说,主子看你这样,不知道偷偷流了多少眼泪。”诗语看她那逗闹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柳浅浅也是伸手,轻轻点在她的额头。

诗忆颇为自责的笑了出声,“谁让那两个老嬷嬷,明明年纪这么大了,还下手这么狠。”

“下回不可如此莽撞了,”柳浅浅看她仍不当回事,点在额头的手指轻轻用了力道。

诗忆不闪不避,嘴上却是叫着疼,“好主子,疼……”

柳浅浅这才收回了手,却听见诗忆笃定的说道,“只是,要有下回,奴婢指定还要护着主子的。”

“你这丫头……”柳浅浅一时说她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只是诗语却是抿着嘴角轻轻的笑了,上药的动作也放轻了。

诗忆又问道,“主子,您还没说呢,皇上信任大将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柳浅浅想了想,他们终归与自己身处皇宫,多听一些多懂一些,将来说不定也能救命的,但是,如果说些隐晦深刻的道理,诗忆不能明白……

柳浅浅视线一扫,便指着她手臂上的两处伤痕,“你看,这两处伤痕……”

诗忆低头看去,用下巴指着说道,“这是被那个嬷嬷掐的,这是竹板子打的,倒好分辨!”

柳浅浅点点头,“你是不是就想着快些好起来,不要留疤?”

诗忆点头,“这是自然,现在还有青青红红的,怪难看的。”

柳浅浅说道,“你看这支膏药,这几日你是不是宝贝的很?把药涂在伤痕上,几日的时间,疤痕就能淡下去,也不用担心留下痕迹。”

“……只是,等到伤口痊愈了,完全看不出来了以后,你还会视这支膏药为珍宝吗?”

诗忆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若有所思的摇着头,“也许会摆起来,假如以后有一天还要用……唔,也有可能丢到一旁,很可能,时间久了就忘记了……”

稚子之言,却往往是世间的大道理。

柳浅浅笑着替她将衣袖遮下来,“如今,御史,御医,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甚至连朝廷的旧制……这些啊,都是朝廷的伤疤。”

“而爹爹,正充当着皇上手里的药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