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孙德权喊完那句“摆驾祈阳宫”,皇上的轿辇径直的朝前方走去。
那抹倩影仍然在他的余光里待了很久,直到轿辇走出足够远的距离,才彻底消失。
宇文煜的手掌紧紧的拢成了拳,清晰可见的是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正如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宇文煜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又骤然睁开。
缓慢的、僵硬的、还带着一丝迟疑,宇文煜想回头再看一眼,就一眼。
假如她离开了,那便离开了,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他回过头,看到的不是空无一人的宫道,而是无助的柳浅浅,独自一人倚着宫墙。
就好像一根浮萍,随时会被浪涛卷走。
月光短暂的拨开了云雾,灯笼的光照下两点反光格外的醒目。
她哭了。
宇文煜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掌拍在了轿辇上,强大的内力将四个宫人统统推开。
连孙德权也往后退了一步。
孙德权再抬眼时,这上头哪还有皇上啊?
四个抬轿的宫人接二连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神情紧绷。
孙公公衣袖一挥,把四个宫人的“有刺客”给堵了回去,示意几人看向皇上和柳妃的方向。
也不让他们多看,只一眼,就带着宫人退远了一些,还不忘差使下的人去祈阳宫通传一声,今儿个皇上有事,让苏贵人先行休息。
孙德权看一切安排妥当,自己朝着宇文煜和柳浅浅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朕该拿你怎么办?”
宇文煜粗糙的手指从柳浅浅的脸颊上刮过,抹去一条条的泪痕。
她的每一滴泪水都好似一把刀子,一刀刀全都割在了他的心头。
柳浅浅本能的将自己的脸颊送进宽大的手掌里,一句接着一句,“浅浅知道错了……”
宇文煜一改往日的情不外露,生生将人禁锢到自己怀里,恨不得拆入腹中。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
宇文煜就听到低喃的嗓音从自己怀里传出。
柳浅浅的嗓音像是小猫叫唤一样脆弱,“我不该擅作主张……我不该……咳,我不该瞒着皇上……”
纵是百炼钢,也只能化作绕指柔。
宇文煜捧着她的脸颊缓缓抬起,蜻蜓点水一般吻在额头。
她的低喃戛然而止。
紧接着更多、更密的亲吻,沿着鼻梁向下,最后覆上了她的唇。
他吻的相当耐心,好像怀里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一阵风吹过,月光隐到云后。
宫墙两侧高挂的灯笼也轻轻晃动,宇文煜摸到人单薄的衣服,替她拢了拢外披。
“孙德权。”
孙公公侍在不远处,听力也是绝佳,听到皇上叫自己的名字,几乎一瞬间就小跑着过来,“皇上,奴才在。”
宇文煜说道,“把年前打的那件披风取来。”
孙德权应了声,也不耽搁,亲自往承乾殿的库房跑去。
柳浅浅的脸颊红的彻底,尤其是孙德权应声时,更是近在咫尺。
想到刚才那一幕被人看去,心跳直接加速,可是就算脸红心跳失了分寸,她还是没有放开紧握着龙袍的手。
宇文煜感受着她的小动作,转开视线,低声道,“朕不走。”
柳浅浅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珠,闻言却是灿然一笑,如明媚花开。
他重新将人拥入怀里,拥自己的体温暖着柳浅浅的。
“皇上,臣妾好像做了个梦。”柳浅浅呢喃。
宇文煜点头,“嗯。”
“吖!”
柳浅浅发出一声低呼,只见她的一只手正掐在自己脸颊上,下手又狠又温,就一下的功夫,竟然已经泛了红。
只见她红着半边脸颊抬眸,眼里波光闪烁,嘴角的笑容却是高昂,她欣喜的抓着宇文煜的双手,“……不是梦,皇上。”
宇文煜仍是不温不火的“嗯”了一声。
柳浅浅怕他不信,又在当今皇帝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痛吗?皇上?”
她这番动作倒把宇文煜弄的有些哑然,又偏偏发不得怒。
孙德权不过是取一个披肩的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变了又变。
宇文煜亲自从他手里接过披风,又替柳浅浅披上,系紧了绳。
不得不说,孙德权看柳浅浅的目光都变得崇敬起来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皇上失控,砸自己的轿辇,真真是铁树开花了。
当诗忆见到皇上牵着柳浅浅的手回到昭和宫,她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她没想到柳浅浅嘴上说的“去截人”,真的就把皇上给截回来了。
简嬷嬷和诗语对视一眼,也是欣喜,忙指挥宫里收拾东西。
事发突然,昭和宫又一顿忙活,特别是御膳房的首席大厨,人都准备收拾回府抱媳妇暖炕头了,愣是被一旨诏书给叫了回来。
一听说是给皇上和柳妃做膳食,二话不说就抄起了袖子。
柳浅浅窝在宇文煜的怀里,心情从未有过的放晴。
宇文煜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天一亮,就传明太医过来看看,你擅自用药,理应重罚。”
柳浅浅现下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了,乖巧点头,“臣妾知错,听皇上的,明天就让太医来看看,只是……”
她的话顿住,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只是眼下,臣妾觉得,仍……不宜有孕。”
宇文煜虽然自信自己可以护她周全,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自己的安排,未必没有纰漏,默许的点了下头。
红烛暖帐,清酒飘香。
两人自是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睡梦中的柳浅浅就被唤醒。
往日皇上只管自己更衣,去上早朝,这一次他直接把人叫醒。
“柳妃侍奉得当,今日给皇后的请安免了,到承乾宫侍墨吧。”
柳浅浅听穿戴得当的皇上这么说着,看着自己身上的青青点点,她颔首,“臣妾遵旨。”
得到了消息的皇后脸色自然不会好,但是对于柳浅浅复宠这件事,她已经适应的相当之好了。
而最无辜的就属苏贵人了,空等了一晚上,皇上却去了柳浅浅的宫里。
苏贵人给宫侍送了两个大荷包,请来宫里有名的装扮嬷嬷,把自己梳理打扮像是尘间绝色,想要与柳浅浅一争颜色,哪知道,皇上不仅免了她的请安,还传她去承乾宫侍墨。
秦婕妤知道了后,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而苏贵人反倒安慰起了秦婕妤,虽然字字句句都在拱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