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回去休息了,他一天一夜没睡了,应该要很晚才会过来了。”
突然有人造访,在陪着宋序看卡通的裴梦有点懵。
对帅哥过目不忘的她当然是认得来人,只是一想起那句“连朋友都算不上。”,一时不知道是该客套还是该热络...
陈执颔首,还没接裴梦的话,宋序就高兴地喊人了,“陈叔叔~”
就在裴梦以为陈执会因为人不在而离开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陈执把床上的小不点给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宋序脑袋光光地圆润可爱,把天生优越的轮廓完美展现了出来。
宋序像一只小熊一样黏在大人的怀里,这样的依赖,裴梦当然见过,只在她宋哥的怀里见过。
裴梦鬼使神差地拍了一张照片,信息发完之后,她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中邪了,眼花了...
就这样一个被宋哥盖章为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男人,她怎么就从序序身上看到了这个男人的一点影子?
“陈先生,序序现在还不能出去玩。”裴梦怕人会把宋序带出去,不得不先出声提醒。
“知道了,谢谢你。”陈执点了点头,只是把人抱紧了些,哪都没去。
裴梦哑火了,这个看起来有点凶的男人对自己礼貌地说谢谢?她怎么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外送员的敲门声打断了裴梦的神游,送进来的是付延吩咐大厨给专门做的粥品和饭菜。
裴梦收了收飘远的思绪接过晚餐,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她哄着宋序说:“序序,姨姨饿扁了,我们一起吃饭饭好不好?”
说完又礼貌性地询问下,“陈先生...”
“我自己解决。”陈执说完,把人放回了床上,摸了摸宋序的小脑袋,“叔叔晚点再来看你,陪你等爸爸。”
离开病房的陈执并没有去吃饭,他中途接了个河清颂打来的电话,顺便就往医院的休闲区走去了。
“交代了主谋叫方箭,他们会盯上你儿子,跟你脱不了关系,再多的应该不用我说了。”
“我知道了。”陈执停下了脚步,拳头因为过分攥紧而发出了骨骼声。
电话那一头继续说,“你一次也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看不上肖家的人。”
“不喜欢走亲戚。”陈执回得没什么感情。
“陈执,你的笑话和嘴一样硬。”
“不聊了,有S\/b找事,竟敢叫我修电动车?!”
河清颂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陈执马上给重海那边打了几个电话。
在做了一系列安排后,又打开vx看了下之前给人发消息:“我想单独和你谈,我们之间的事,还有宋序的事。”
无人回复。
他们之间突然多了个孩子,陈执其实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反而是觉得离宋钰更远了。
想起宋钰在重逢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让陈执现在不得不意识到,这个人是宁愿自己带着孩子过得辛苦,也从未想过在他身边。
宋钰始终不肯相信他。
就在陈执坐在长椅上发着呆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他收到了宋钰的回复:“好,半小时左右到医院。”
*
陈执再回到病房,已经差不多半小时过去了。
他一进门,吃饭慢性子的宋序还没有吃饱,仰着脑袋儿冲着他撒娇,“叔叔,可不可以再送我一个机器猫。”
陈执上次已经送过他一个机器猫小模型,有点好奇:“为什么那么喜欢机器猫?”
“我爸爸说,机器猫有时光机,我想见妹妹~”宋序说着话,小拳头捏了捏小勺子。
“妹妹?”陈执没有漏掉在一旁的裴梦惊讶的表情。
正要问清楚,有人推门进来了,是刚到的宋从诫。
不再是日常通勤款的衬衫,宋从诫换上了偏休闲的整洁白衬衫,浅色牛仔裤包裹着一双笔直的长腿,眼里缀着一股独有的清湛。
和工作时候的职业感不同,此时的宋从诫脸上残存的那点倦意,就像一个整日困在图书馆里温书,未经世事的大学生。
没有别的意思,宋从诫只是想让自己放轻松一点。
“爸爸~爸爸~我想婆婆了~”
宋从诫没怎么看陈执,他先是过去摸了摸儿子圆圆的小脑袋,声线温柔,“序序乖乖吃饭,我们明天就回家。”
“爸爸和叔叔有话要说,待会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宋序使劲地点了点头。
哄好了儿子,宋从诫又转头和裴梦说,“梦梦,我先出去一下。”
裴梦把三个人看了一遍,她是憋着一肚子话要问,最后只能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宋从诫实在想不到要带陈执去哪里,按之前的经验来看,他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以在公共场合进行。
最后他想到了在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打扰的楼顶。
医院的顶楼空无一人,两个身量优秀的男人一起站到了围栏的边缘,宋从诫这会才分心注意到陈执竟然还穿着西装外套。
这和他曾经想象中的一样,挺拔帅气。
夜幕降临得很快,大雨前的闷热天气,四下无风,够不着的天空阴沉一片。
“我做了亲\/子鉴\/定。”
陈执开门见山的一句话,着实把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宋从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执。
为什么?是自己实在是不善于说谎吗?
他一时心急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陈执为什么会想到去做亲\/子鉴\/定?
毕竟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只会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宋从诫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陈执,我不会把序序让给你,我不会放弃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看不懂陈执的疯,但他不允许这个人把孩子从他身边带走。
“宋钰,我不会带走他,也没有这样想过。”
陈执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并不平静,蹙起的眉心和往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不是生气,更像是着急解释的笨拙。
这让宋从诫更加看不懂了,陈执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放开了这个拿捏他的机会?
可除了孩子的归属,现在的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谈的?是他之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宋从诫一时没有说话,陈执又继续问,“那个时候你说不能和我...是因为这个?”
被始作俑者亲自揭开那些被蒙在鼓里,被人玩\/弄的不堪回忆,宋从诫冷冷地回答,“是,可惜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在保护我,也不知道说着喜欢我选择伤害我。”
宋从诫没有告诉陈执的是,他后来其实还可以选择,选择不留下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陈执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他无意识地攥了下西装口袋,和天气一样闷热的是手心里的汗。
“宋序人被拐走,是因为我,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没想到陈执那么坦白,刚从郁行那里知道儿子被拐原因不久的宋从诫还是有些惊讶。
“请你离开我们的生活。序序从前不知道有你,以后也不会知道。”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想见你,想了六年。”这一句,陈执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好像带着这六年的漫长。
——“我叫陈执,执着喜欢宋钰的陈执。”
曾经一句喜欢就能让自己轻易心动的人,现在就站在面前。
可现在的宋从诫在听完这样直白的告白后没有丝毫心动,只是觉得痛苦,“那是你的执念,我并不想见你,我怕了六年。”
“宋钰,我说的喜欢是真的。”陈执现在才真切地意识到,宋钰是真的怕他,把他当成一种威胁的存在。
“陈执,不觉得可笑吗?说着可有可无的是你,得不到又表演深情的也是你。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不是那个任你玩弄的宋钰了!”
宋从诫说着满不在乎的话,他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涌上眼眶的,好像就只是眨眼之间。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相信。”喜欢是执念吗?陈执不能否认,因为这份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寻找宋钰。
宋从诫别过脸,他在看楼外的万家灯火,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守住那一盏回家的灯火。
“陈执,我不喜欢你了,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陈执哑然,就像是被这句话给定住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想对你好。”
宋从诫回过头,看见陈执的眼眶红了,他紧绷的指尖顶\/进掌心里,“你能做的对我好,是离开,不是纠缠。”
好像是主动屏蔽了这一句话一样,陈执一只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抓着什么,他在慢慢地摇头,“对不起,所有事,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只问你一件事,当时是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我?”宋从诫其实不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的自己。
可作为宋钰的他有资格光明正大的质问陈执,他想亲口听到那个答案,借此断了彼此的执念。
“是。”陈执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有办法否认这个初衷,可他还是想要解释,“对不起,我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你。”
这句解释并没有让宋从诫觉得好过,他气得有些发抖,他忍不住厉声质问陈执:“没有想过伤害我?我说了不要的时候,你做了什么?我求你放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知不知道?在外面等我救的人是我的父亲!”
“你知不知道,我伯父是因为我们的事突发心梗去世的?”
也许是天气过于闷热了,还穿着西装外套的陈执鬓角渐渐被汗打湿,没有了往日的凌人气势,看起来甚至有些狼狈。
“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天真的宋钰?以为你一两句话我就可以原谅你?”
宋从诫没有给陈执说话的机会,“我不会原谅你。我有过一个女儿,她叫宋章,是只比序序晚2分钟的妹妹。”
——“我爸爸说,机器猫有时光机,我想见妹妹~”
想到刚才这句话的陈执整个人怔住了。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宋序,名字是你取的吗?”
陈执好像一下子就懂了当时这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陈执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却说不出任何话,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宋从诫。
看着陈执的反应,宋从诫说不上来什么样的心情,他就是忽然就想起了躺在床上看小猪卡通的日子,那个漫长又充满期待的日日夜夜。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事情,这个人会和他一样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吗?
可是没有如果,他们之间已然注定隔着山川大海,无法跨越。
“章章喜欢团着身子睡觉,可爱得像一个小煤气罐罐...”
“睡醒就会乖乖地,自己玩,你一看她,她就会笑。”说着这些话的宋从诫再也忍不住嘶声哽咽。
“她比序序还要早一点会坐起来,就是不怎么爱爬,我还记得她会走路那一天,微微颤颤的脚步,歪歪扭扭又坚定地向我走来...”
数度哽咽后,宋从诫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睛通红一片,连肩膀也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已经猜到结果的陈执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哭声嘶哑的人,忽然心如绞痛到难以呼吸,他忍不住把人揽进了怀里。
陈执以为要下雨了,可好像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闷夏是黏\/腻的,眼泪也是。
可这份宁静的假象并没有维持多久,起风了,宋从诫挣开了陈执的怀抱。
短暂停留的怀抱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从青春的张扬变成淡淡的木质香后调,这不不属于他。
“你知道序序为什么喜欢机器猫吗?因为机器猫有时光机,他想见见妹妹。”宋从诫的眼睛因为完全克制不住涌出的眼泪而一片模糊,他没有在看陈执,只是继续说着。
“身边的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章章,序序还不到一岁,他应该是对妹妹是没有什么记忆的,也没有人教过他。他却知道爸爸爱他,也爱妹妹,他想让我开心...”
宋从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些哽咽的情绪全部堵在了嗓子眼,他缓了一口气把这些难过都咽下去。
“陈执,你说你喜欢我,你的喜欢连一个懵懂的孩子都不如。”
“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不是你们在拼命找我,如果我不用逃,我的女儿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我...”陈执的气息不稳了,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开不了口了。
这一声声的质问,击垮和摧毁了他所有的坚持和以为。
他的手心攥紧着口袋里的酒红色领结,他本来想告诉宋钰,他一直都珍藏着的喜欢,是真的,可他再也拿不出来了...
陈执没有说得出完整的句子,可宋从诫没有停,也不敢停。
“陈执,你对我说着喜欢的时候,不觉得很讽刺吗?”
他永远都不要回头了,原地已经没有宋钰了。
“陈执,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啊...”
如墨浓重的夜色也掩盖不了哭红的眼睛里的绝望。
宋从诫觉得自己好累,他想要翻越那座高山,余生不要再受这样的煎熬和折磨了。
“一句抱歉,一个交代?可以换回我女儿吗?可以换回我父亲的人生,我伯父的生命吗?”
歇斯底里到把心都要剖出来的宋从诫疼到麻木了,他的哽咽里满是哀凉。
“可以让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吗?!”
经年的旧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