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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都尉脸色变换了几遭,眉头倒竖,狠狠啐了一口。

“狗日的,这瘪犊子跑哪儿不好,偏偏怎地跑来了此处!”

虽口中是骂骂咧咧的,却又喝令让人撤了弓弩,领着七八个持刀衙役,一并举着火把冲进了房门当中。

黑沉沉的房舍瞬间被道道火光塞满,周遭的景物也是一览无遗!

入眼处,来福正被常威……

咳咳,是衙役赵五与那僵尸厮打在了一处。

陈都尉眸光冷冽,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跟前,冷不丁一刀刺出,立时把那僵尸扎了个透心凉。

僵尸剧烈嘶吼一声,丢开了衙役,挣扎着张开大口、伸长了脖子咬向陈都尉。

“哼,小小行尸也敢与本都尉猖狂!”陈都尉冷冷一笑,猛地抬起脚,死死踩着僵尸的脑袋。那僵尸虽奋力挣扎,四肢扭曲着在地上胡乱扒拉,可却压根奈何不了陈都尉分毫。

趁此机会,他迅速抽出腰刀,高高举起之后,狠狠一刀斩下。

“嗤”的一下。

一颗头颅“咕噜噜”滚了下来。

无头的干瘪躯体抽搐几下,彻底没了生息。

呼!

陈都尉用力将头颅踢去墙角,收刀而立,进退之间竟颇有几分的威猛气概。

到了此刻,其余捕快才眼神闪烁的凑到跟前,大肆拍起了马屁来。

“哎呦喂…都尉大人真乃神人也。”

“是极是极,大人这一刀简直是妙到巅峰呐。”

“嘿嘿,那还用说,莫说区区僵尸咧,就算是一头猛虎在大人刀下也难逃一死!”

陈都尉皱了皱眉,斜睨了众手下一眼,强忍下了骂娘的冲动,这儿些瘪犊子什么尿性,他自是清楚明白的很。

“多谢…多谢大人救命!”

这时,那衙役赵五狼狈爬起,慌忙对着陈都尉连连躬身作揖。这倒霉蛋虽然吓了个半死,可好在身上并未受伤,只是脚踝处被那怪物掐出了好大一块乌青。

陈都尉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随即命人将死尸抬了出去。

毕竟这玩意儿留在府衙实在太过于凶险,还是早早一把火烧个干净为妙。

不多时!

那尸身已被衙役倾倒上了猛火油,噼里啪啦剧烈燃烧起来,浓重的尸臭与蛋白质烤焦的恶臭蔓延开来,让人闻之欲呕!

本来事情到此,也算划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可冷不丁。

陈都尉脸色陡然一变。

“不好…!”

“咋了,大人?”

张二河肥腻腻的面皮一抖,有些茫然失措的瞧了过去。

“特娘的,出大事了!”

他急吼吼骂了一句,没功夫多做解释,赶紧招呼起周遭的手下,呼啦啦冲出来府衙。

…………

城南的那间破旧宅院,漆黑且阴暗的房间里,女娃子正躺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她的睡姿有儿些不雅,一只脚踢开了身上被子、另一只脚耷拉在了床沿,口水浸湿了脸颊下的枕头、可依旧嘟囔着说起梦话来。

若是凑的近了,便可听到女娃子的朦胧呓语。

阿娘…你别走…。

岁岁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正当女娃子梦呓之时,半掩的房门忽而轻轻被人自外给推开了。

一道瘦长的影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屋中,他的步伐僵硬且诡异,一点点挪到了女娃子床前,静静站定。

小女娃睡梦中似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

恰在此刻,云翳忽而散去、几缕月华透过破旧的窗格投了进来,隐隐约约间照出了那黑影的面目。

小女娃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瞧见一张惨白且毫无血色的脸,上颌处隐隐隆起,双目亦是布满了血丝,极为狰狞可怖。

她立时打了个寒颤,小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儿,颤抖着死死贴紧了墙面。

那黑影缓缓凑到床榻前…低下头……一对儿诡异的眸子红得刺眼。

小女娃脸蛋儿煞白,死死捂着嘴巴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噪声,她可以清晰的听到,自个的心脏“砰砰”乱跳不休,似乎要从那胸膛里蹦出体外一般。

可那黑影却对她的恐惧置之不理,缓缓伸出了一双手臂,灰白的手掌连并长长的指甲悄然凑到了鼻端。

月色再次被云翳遮蔽,阴影卷土重来,死一般的黑暗淹没了小女娃那张惊恐无助的小脸。

隐约间,她似瞧见了这黑影的那张熟悉面孔。

那是…他的阿爹。

顷刻之间,恐惧与不解尽化作一颗颗豆大的眼珠子不住往下流。

她不清楚,为何阿爹突然变作了怪物,又为何前来想要杀死她!

小女娃害怕极了,她很想就此逃跑,可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伸手难辨五指,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无助的抱着双腿,无声哭泣而已。

锋利的指甲凑到了眼前,轻轻扣住了小女娃那白嫩的脖颈,接着一个脑袋缓缓贴了过来。

“阿…爹!”

小女娃强忍着眼泪,惶恐的呢喃了一句。

忽地。

那黑影止住了动作,小女娃只觉脖颈处有丝丝凉气伴着腥臭气味儿攀上了口鼻,让她的毛孔也根根竖起。

屋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

过了十几息功夫。

那黑影竟松开了小女娃的脖颈,一点点直起腰身,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瞧了她半晌,而后,转过身,迈着僵硬且诡异的步伐缓缓往门外走去。

“阿爹~!”

正当黑影将将走出门扉之时,身后的黑暗里,冷不丁响起小女娃那带着哭腔的声音。

黑影的身躯一颤,可并未回过头去,只踉踉跄跄着渐渐离去。

小女娃抱着身子,缩在墙角,眼泪珠子不争气的倾淌了出来。

不知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恐惧与彷徨,甚或是此刻转危为安的喜悦。

在她的记忆里,似这般痛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几年前。

她的阿娘抛弃了她与阿爹,那次,她将自己关在了屋中,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整天,直至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之所以如此伤心,并非全然为了宣泄心中的恐惧。

只因在她那幼小心灵里隐隐觉得,眼下她似乎又要失去了一位最疼她的亲人,而且,这次是彻底的失去、直至一生都不会再喊她丫头的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