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宋和没有睡好。
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不是顾知周,就是容九。
在将近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宋和的感情世界乏善可陈,不是爱,就是恨,没有可以缓和的中间地带,就像黑白两色那样永远的泾渭分明。
她知道自己对待感情的这种方式太决绝了。
比如许佳薇。
两个人认识将近十年的时间,以前是住在同一间宿舍里的室友,也是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的同学,分享过同一块美味的樱桃黑森林蛋糕,也互相赠送给对方满含心意的礼物。
她还去许佳薇的家里蹭过饭,还不止一次。
大学毕业以后,两个人还一起合伙开办了佳和兴。
她们两个人既是室友、同学、好朋友,又是事业上的合伙人。
如果是换作其他人的话,以两个人这样深厚的感情,在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即便是无法回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但也不至于分道扬镳成为陌路人。
毕竟,成年人之间,除了感情以外,还可以谈利益。
而且,从许佳薇的角度来看,她的犹豫、她的选择,以及她对这段友情的放弃,其实是没有什么错的。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那份付诸过心血与努力的事业而已。
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许佳薇不与她解绑的话,谁也无法预料到顾华年会不会对许佳薇也下狠手。
可宋和就是这样一个非黑即白的性格,哪怕在与许佳薇的这段感情中,她也付诸了很多,斩断的时候她也痛苦难受,但她就是这样的决绝,不给许佳薇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
但容九除外。
容九是这世上的另一个她。
她爱容九,就像是爱自己一样爱着他。
她把自己所有的亲情与友情都付诸在了容九的身上,而容九也用同样深厚的感情来回馈于她。
他是长夜漫漫中的一盏灯,是她贫瘠的生命中的一束光,曾经的他们就像两只弱小的刺猬,除了那与生俱来的一身刺,他们没有自保的方法。
他们就这样,将最柔软的胸腹露出来给对方依靠取暖,用背上坚硬锋利的刺去保护对方。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宋和也从不奢望顾知周能理解。
如果他能理解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他不能理解……
爱情是香甜可口的蜜糖,友情是抵御风寒的暖衣,若非要在这二者之间做一个取舍的话……宋和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贪心的人,她希望那天永远也不要来临。
一夜过去。
宋和早早起床。
恼人复杂的感情问题,暂时被她抛诸脑后,在餐厅的长条桌上,她将自己的安排告知给了众人,“傅谨言,你跟晴晴今天就留在酒店里,王志成他们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她话音一落,立刻就遭到了傅谨言的反对,“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傅谨言找出一个理由来,“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助手,你此次是去跟那位二爷谈判的,那么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去。”
宋和却觉得,现在她连那位二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这一行本来就十分的冒险,而傅谨言与夏晴晴都是临时过来帮她的,两个人都是局外人,没必要跟着她一起冒险。
如果这一行太太平平的话,那还可以当作是去免费郊游,可如果自己跟那位二爷谈不拢呢,再起了冲突呢,到时候多一个人不就多了一个累赘吗?
宋和直言不讳地把自己这番想法讲给傅谨言听。
夏晴晴一听就明白了,立即扑闪着一双眼睛表示,“宋律师,那你可一定要小心呀,若实在谈不拢,也不要翻脸,等平安回来了我们再一起想别的办法。”
傅谨言却是冷冷一笑,他先不跟宋和争累不累赘这个问题,只冷笑着发问,“这里是英国,它的法律体系与中国是很不一样的,我都先不提你一个中国律师,在这里能不能单独执业的问题,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熟悉英国的法律条文吗?”
“容兴给雷普斯交保护费这件事情,虽然两家公司没有在书面协议上明确的标注过,但这是口头约定并且已经执行了将近三十年,除非那位二爷愿意自己放弃,否则他们是可以以毁约起诉容兴的。”
“再一点,英国虽然已经退出欧盟了,但依旧受欧盟法的辖制。如果那位二爷的律师们搬出欧盟法的话,你准备如何应对?”
“再有——”傅谨言指了指王志成,将充满郁闷与怒气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我是没有他能打,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是累赘?”
宋和这时发现,抛去最后一点,傅谨言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她这回是要把那位二爷请到谈判桌上的,如果傅谨言不在,她那满脑子的法律条文确实在此地是用不上的。
如此,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那行吧,你一起去。”
她这话说得太过于轻飘飘了,以至于傅谨言感觉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呼吸不顺畅,很是憋闷。
把夏晴晴一个人留在酒店里,宋和也不是很放心,她叮嘱夏晴晴,“你今天尽量待在酒店了,哪里也不要去,就在酒店里等我们回来。”
夏晴晴感动地点点头,“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