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板，这么说，深夜古玩铺还开不成？
我不用急着上京？”
当晚，结束了直播后，苏白有些失望地在电话里跟虞青钱说道。
她本来想着可以明天赴京，把心心念念的深夜古玩铺开起来呢，
不曾想虞青钱一个电话过来，事情还有一些波折。
虞青钱也有几分无奈地在电话里面说道：
“主要是琉璃厂这边准备做个鬼市的活动，这段时间都在整顿，店本来就不好开。
“这条街上的同行们，也得重新打个招呼，还要一点时间。”
虞青钱也很无奈。
这点手尾，他跑了几趟了，还完成不了。
鬼市相关的那个整顿影响营业，倒也就罢了，
主要是圈里面的同行们关系得重新处一下。
毕竟古玩圈子，也讲人情世故的。
苏白是年轻女孩子，虞青钱自认为有责任替她把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摆平。
“好吧。”
苏白叹息一声，“那我再魔都再多呆几天。”
她有点头疼。
感觉再呆下去，苏母要绑着她去上学了。
虞青钱连忙安抚：“用不了几天的，再说，上次唐老说的那个跳蚤市场，你有空也可以去逛逛。”
“先杀穿魔都跳蚤市场，再赴京踏平鬼市。”
“从此以后，古玩圈里就有你的传说了。”
苏白：“……”
“虞老板……”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网络小说，还是少看的好，您这都有点中二了。”
虞青钱笑骂出声，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刘家公子，以及今天刚刚给苏白和他贡献了一把的钱老板。
世事的发展，
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对虞青钱和苏白来说是的，
对刘家两个公子来说是的，
对钱老板和拿他当韭菜准备一茬茬割的人说，
自然也是的。
大小刘公子，满脑子都是争夺家产，坑一把兄弟，结果一场古玩出售弄出了一地鸡毛，
惹来了一堆的仇家。
各方施压下，大小刘公子所有资产被冻结，限制出境，债主堵门，
一夜间从富二代变成了负二代，还随时面临刑事责任，惨不堪言。
钱老板，
从万选斋出去时候还美滋滋的，
割他韭菜的那些人也以为错过这次还有下次，
结果苏白的直播间流量实在太大，
天都还没黑呢，
钱老板就知道他干了什么蠢事，进而又知道了他拖欠了无数民工血汗钱才积攒的家当，全换成了一堆垃圾，
当场就气晕了过去，拉到医院直接住进了IcU。
那些割韭菜的人也没落到好，拔出萝卜带出泥，像钱老板这样遭遇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正在局子里面一个人一个审讯室纠结着，
我是招呢，还是招呢，还是招呢。
……
第二天，第三天……
苏白在万选斋坐镇了两三天，却再没有类似钱老板这样的冤大头送上门。
每天不是喝茶，就是喝茶，
虞老板珍藏的好茶，肉眼可见地在变少。
直播间的粉丝们也开始抗议了。
【捡漏，我们要看捡漏！】
【不要高大上，要接地气，接地府也不是不可以。】
【地摊上那种才有意思，那些大人物勾心斗角的没意思。】
【苏神，求宠粉。】
苏白这天开了直播后，看到的就是粉丝们的强烈要求。
这些还没什么，关键是混在里面的虞青钱。
虞青钱：【宝山的那个跳蚤市场，可以去了，唐老让你多锻炼锻炼，现在就是机会。】
虞青钱：【别偷懒了，给自己的深夜古玩铺，也给我的万选斋，进进货吧。】
虞青钱：【主要是，别再嚯嚯我的好茶了。】
苏白：……
喂，是谁把我拖去那个私人博物馆的，是谁？！
苏白翻着白眼，果断……决定宠粉。
“走吧，目标，宝山跳蚤市场。”
恰逢周末，才不到九点钟，跳蚤市场已经人头攒动。
市场里零零碎碎，数不清的摊位，
有从各方赶过来凑热闹的包袱斋，
也有宝山附近的农民带着自家的老东西出来。
混乱是混乱，有意思也是真有意思。
苏白直播了一会，无论是她还是直播间里的粉丝们都兴致盎然。
虽然，还没捡到什么像样的漏。
苏白走着走着，在一处稍大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位相对其他的小摊大不少，东西也多不少，看着玲琅满目，颇上档次。
苏白在这个摊位前驻足，倒不是因为上档次，
正相反，这家的物件大多是几百上千块的高仿品。
没有弄成破烂、古旧的样子，
大多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就差直接说是刚刚出窑的。
这就比较奇怪了。
摊主是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正笑呵呵地招待一位年轻顾客，没顾得上理会苏白。
苏白就自己蹲下来挑挑拣拣，顺带把各种古玩知识跟粉丝们科普一下。
高仿品卖不出钱，但是看着精美，也有说头，
粉丝们也不介意捡不到漏，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很快旁边年轻人与摊主的对话，引起了苏白的注意。
“老板，这东西是什么年代的？”
年轻人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件询问摊主。
摊主迟疑了一下，道：“我进货的时候，有人说它是秦代的，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你觉得是什么时候的？”
“可能是现代工艺高仿的。”
摊主耸了耸肩道。
苏白有点惊讶摊主居然说了真话。
【主播，那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好像挺有年代感的，跟边上那些一看就新的货都不一样，摊主怎么说是高仿的呢？】
【摊主还挺良心，明说自家的东西是假的。】
苏白解释道：“他手里拿的东西名叫弩机，上面的铭文是秦朝的小篆。”
这边的直播吸引了摊主和年轻人的注意力。
摊主只是多看两眼，
年轻人注意到苏白正看着自己手中的弩机，警惕地用身子挡住了视线，像是生怕抢了他的东西一般。
苏白摇了摇头，没有多嘴告诉他不用琢磨了，这弩机就是高仿的。
年轻人回头询问摊主：“怎么看出它是高仿的？”
摊主认真解释道：“这东西虽然从上面的铭文看是秦代的小篆，但上面满是铁锈，秦代怎么可能有铁质武器呢？”
听到这里，苏白摇头失笑。
秦朝怎么会没有铁质武器呢？
年轻人沉吟片刻，按捺住脸上的喜色道：“我也觉得是高仿的，不过我觉得做得还挺精致，多少钱？我买了。”
“三千块钱。”
摊主伸出三根手指。
几块钱的仿品，居然开出三千块的高价？
苏白马上反应过来摊主想要干什么了。
年轻人愣住了，惊讶道：“高仿品怎么也这么贵？”
摊主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这只弩机只是我个人觉得是高仿品，还不太确定罢了，指不定找个专家鉴定是真的，你不就捡了个大漏？”
“如果弩机是假的，那我不是亏了？”
“三千块钱，你也亏不了多少。”
“能再便宜点不？”
年轻人还是犹豫不决，和摊主扯皮了好久，最后以两千八百块拿下了那枚弩机，欣喜地离开了店铺。
【那人捡漏了吗？乐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我记得秦朝有铁器吧？】
【对，前些年就有秦朝铁质兵器出土。】
【原来是摊主不懂，真让人捡漏了去，苏神你就这么看着？】
【懂不懂规矩？别人先看上的东西，除非他自己不要，否则主播是不能去询问价格的。】
【苏神这么耿直的吗？】
苏白笑道：“铁器确实是有的，早在秦国时期，就有一支名叫‘铁鹰锐士’的精锐，总共只有1600人，每人身上就配备一把精铁匕首，一张铁胎硬弓，说秦朝没有铁制兵器不是在开玩笑吗？”
苏白是当着摊主的面说这话，丝毫没有顾忌他的脸面。
摊主倒是脸皮厚，嘿嘿一笑：“直播呢？你们这些主播就是懂得多，可能是我记岔了。”
苏白一阵暗笑，摊主明显看出年轻人没有经验，就通过言语暗示对方东西是可能真的，让年轻人起了捡漏的心理。
再加上摊主明说自己的东西是高仿品，哪怕年轻人事后发现真相，也没理由来找摊主讨要说法。
直播间的网友们也有不少人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人被套路了！
【原来摊主也是个影帝！】
【靠，我想把刚才说摊主是个老实人的自己打一顿。】
【套路太深了。】
【我看得都心动了，你告诉我这是假的？】
【苏神为什么不见义勇为下？】
【没发现那人跟防贼似的，犯得着上杆子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必要多管闲事。】
苏白拾起一只青花酒杯端详起来。
摊主笑呵呵地问道：“朋友，看上这只仰钟式杯了？”
苏白夸赞道：“老板专业，青花浓妍泛紫，高仿的不错。”
“你是怎么看出它是高仿的？”摊主诧异道。
“杯底款识比划瘦弱了，不够茁壮。”
苏白简单说道，将青花酒杯放了回去。
摊主嘿嘿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店里高仿的东西挺多啊。”
苏白走了一圈说道。
摊主见苏白是个懂行的，爽快承认道：“的确是高仿品，不过我这里的高仿品和别人家的不同，不是樊家井出产的大路货。”
网友们疑惑，樊家井出产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苏白解释道：“樊家井是JdZ一个专门生产仿古瓷的地方，仿古陶瓷摆件，还有各式各样的雕塑，旧的钱币，字画，瓷砖瓦片等，这些会流向全国各地的古玩市场，至于工艺水平嘛，就仁者见仁了。”
摊主点头：“本店是不会从那种地方进货的。”
苏白拿起一只碗，让直播间观众可以看清楚，随后说道：“确实仿得不错，像这样一只碗，要上百块钱才能拿到。”
听到苏白说的价格，摊主微微一惊，和自己进货价格差不多。
不过表面工作还得做一下，他故作不满地道：“这只碗进货价都不止二百块钱。”
苏白笑道：“那你亏了，还是换家进货商吧。”
摊主也不多废话，笑呵呵地站在一旁。
苏白又逛了一会，对这些高仿品没了兴趣，本来想走，可是看到柜台角落有只盘子花纹比较特别，又改变了主意。
苏白走过去拿起盘子，先端详了一下。
直播间的粉丝随之注意到了盘子。
现在直播间里的粉丝可不都是外行的，
半是熏陶，半是懂行的人加入，
人均野生专家，马上看出了不对。
【这盘子花纹没见过啊。】
【青花不青花，五彩不五彩，有点珐琅的样子。】
【感觉挺新的，不像老东西。】
苏白没吭声，默默一个“检测”：
【物品：梅森印度之花大盘】
【年代：18世纪早期】
【描述：欧洲第一名瓷，德国梅森是全欧洲最早成立的陶瓷厂，也是全世界最佳的瓷器制造商之一，被称作瓷器界的劳斯莱斯。】
【……】
【价值：200万。】
居然是外国古瓷……
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想到虞青钱口中的“进货”，苏白按捺住情绪，开口问道：“这只盘子我要了，多少钱？”
摊主瞅了一眼，道：“两千五你拿去。”
“便宜点。”
“盘子进价差不多就这个价钱，不能再便宜了。”
“两千我要了。”
苏白参考了一下边上的高仿品的价格说道。
刚有人问过价，摊主开价基本都在两三千，不过一个扫描上去全清楚，确实是高仿的精品，千八百块还是有的。
“算了，看你是个识货的，两千就两千。”
摊主看到盘子上落了一层灰，做出一副亏大了的表情说道。
【主播不是说店里都是高仿品吗？】
【看摊主答应得这么痛快，至少含泪赚了一半。】
【我认真看了，苏神的眉毛没有动！】
【盘子挺好看的，也挺特别的，说不定买回去洗洗干净装水果呢。】
网友们稀稀拉拉地在评论中聊天。
苏白半是随口应着，半是忽悠老板：“就是买回去装水果的。”
瓷盘有点大，拿在手里不方便，苏白让摊主包一下。
“你等下，我去借两张报纸。”
摊主发现包物件的报纸没了，打了声招呼，掏出包烟就往边上摊位去。
这时，有一男一女在摊位前停了下来。
苏白也好，直播间的粉丝也罢，
不由得都多看了两眼。
男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搂着他的女人却是黑头发黄皮肤。
女人率先开口：“詹姆斯，那只盘子我就是在这个摊子上拍到的。”
名叫詹姆斯的外国男子点点头，看到摊前只有一个人，误以为苏白就是老板，指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用蹩脚的中文问道：“老板，你店里有没有这样一只盘子？”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苏白手中的盘子上。
这只盘子上的花纹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就是它了。”
詹姆斯露出欣喜之色。
苏白摇了摇头：“我不是老板。”
“老板去哪里了？”詹姆斯奇怪道。
“我来了！客人您有什么想要的？”
摊主听到声音，拿着报纸急匆匆地跑回来。
詹姆斯指着盘子问道：“这只盘子多少钱？我要了。”
“盘子已经卖给这位老板了。”
摊主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道。
听说盘子卖了，詹姆斯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庆幸，那就是买下盘子的人还没离开。
他思考了片刻，询问苏白：“盘子能不能让我瞧瞧？”
“请便。”
苏白倒是无所谓。
詹姆斯拿起盘子，仔细端详了一会，抬头道：“我家里有一套花纹差不多的瓷器，正好缺这样一只盘子，朋友能否爱割？”
割爱，是割爱！
苏白忍了忍，没染上虞青钱好为人师的毛病，摇头拒绝：
“抱歉，这只盘子我挺喜欢的，所以不想卖。”
詹姆斯心里说什么不卖，无非就是要他加钱。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他微笑着道：“你多少钱买的？我可以加一千块。”
苏白还是摇头：“不卖。”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男朋友是外国人！你就不能让给他吗？”
詹姆斯的女友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说道。
“外国人又如何？他看上我的东西，我就必须给他吗？”
苏白沉声道。
【主播说得对，瞧这娘们说的什么话！】
【外国人怎么啦？又没有高人一等，凭什么他要就得满足他？】
【对，这盘子就算拿来当狗盆，也不能卖给他！】
直播间的网友都对女人的话气愤不已。
见苏白拒绝，詹姆斯也不生气，只觉得是自己加的钱太少，于是开口说道：“这样吧，一口价两万，盘子卖给我。”
此话一出，摊主惊呆了。
这外国佬是有钱没地方花吗？
居然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个高仿品？
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苏白居然依旧摇头，拒绝了詹姆斯的报价！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不同样式的盘子，您可以看看，比如这个青花瓷盘，也相当上档次。”
摊主一脸谄笑地迎了上去，给詹姆斯介绍起店里的盘子。
詹姆斯指着苏白的盘子问道：“你店里还有这种款式的瓷器吗？”
“没了，就这么一个。”
摊主遗憾道。
詹姆斯摇了摇头：“我有强迫症，别的款式放在家里不舒服。”
摊主懊悔得不行，心说苏白要是晚点来，他就可以高价将这只瓷盘卖给老外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有点意外，有点回过味来了。
【不对啊，苏神干嘛不卖？向来是大钱也捡，小钱也赚的啊。】
【主播干得好，盘子就算砸了也不能让给外国佬！】
【醒醒，你们都醒醒，这是有漏啊！】
詹姆斯的女友本打算等他买下盘子后，在苏白面前嘚瑟一下，卖弄自己的男朋友有钱，没想到苏白仍旧拒绝出售。
她有些恼羞成怒：“不就是一个破盘子吗？不卖就不卖，有什么了不起的！”
下一秒，她突然警惕：“你是不是想引起我男朋友的注意？你们这种绿茶……”
苏白：……
自个儿留着吧，白送也不要好吗？
詹姆斯瞪了女友一眼，示意她闭上嘴，随后转头对苏白说道：“美女，是觉得价格不满意吗？我可以加到五万块钱。
你正好可以拿去买只LV。”
摊主倒吸一口气。
卖掉这只盘子时，自己才收了两千块钱，不到五分钟就有人用二十五倍的价格买下这只盘子！
他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忍不住说道：“这只盘子我两千块卖的，你没必要花那么多钱买它。”
听到这话，直播间的观众都怒了。
【握草！这老板不厚道，怎么帮外国佬说话！】
【这种人太恶心了，既然盘子卖了，就是主播的，他凭什么说三道四！】
【尼玛！宁愿便宜外国佬，也不乐意看国人赚钱是吧？】
詹姆斯的女友拉了拉他的手，劝说道：“亲爱的，没必要和这种人置气。”
她以为是苏白拒绝出售瓷盘，让自己男朋友拉不下脸，才不断抬高价格。
主要还是担心有人抢她的洋男友。
哪知詹姆斯根本不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等待苏白的回复。
苏白不为所动，从摊主手上把报纸抽过来，自个儿包起了盘子。。
詹姆斯见状有点急了，道：“朋友，五万块钱已经不少了。”
眼见苏白转身就要离开，他终于忍不住，甩开女友的手追上去说道：“我真心喜欢这只盘子，多少钱你开个价！”
苏白停下脚步，略带深意地看向詹姆斯，道：“如果我说三十万呢？”
“三十万人民币？没问题！”
詹姆斯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答应下来。
这下摊主坐不住了。
之前他还觉得老外是真的喜欢盘子，才愿意花高价收购。
摊主想起这只盘子是从一位房产中介手里得来的，据说是租客离开时落在屋里没拿走。
他看到盘子底部还带着英文标识，下意识认为盘子是现代超市货，还蛮好看的，因此将它随意摆放在店里出售。
现在看来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
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傻钱多的二货？
问题明显出在盘子本身！
他开始后悔了，居然在自己卖得最多的瓷器上看走眼！
【该不会是这只盘子是什么大漏吧？】
【真有这种可能！否则外国佬也不会花三十万买它！】
【30万也不算啥大漏，就不卖给他，气死他。】
苏白再一次摇头。
詹姆斯疑惑道：“你不是说三十万吗？”
苏白一撇嘴：
“我说的是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