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之摇摇头，“我母亲是个可怜人。家庭当她是联姻的工具对她漠不关心，又遇到我父亲这样冷血自私的男人，她精神崩溃是可以预料的。我只是后悔自己当时不够强大，没能护住她和我妹妹。”
陆蒹葭安慰他说：“这怪不得你，你当时也是个孩子。”
她握住她的手，“你当时恨凌医生吗？毕竟你母亲去世之后，你父亲没过多久就和她结了婚。”
宋庭之摇头，“她并没有破坏我父亲和母亲的婚姻，他们是在母亲去世后才重逢的，一开始知道父亲再婚的消息时，我对凌姨确实说不上有好感，尤其是在知道她还是带着女儿嫁进来的。
但后来阿岚救了我，凌姨又帮我进行了心理疏导，她的治疗手段和我之前遇到过的医生都不同，比较激进，但也确实有一定效果，我慢慢也就接纳了她们母女。”
宋庭之难得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他像是用尽了力气，把往事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心中升腾着难以抑制的焦躁感，这感觉和当年他被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陆蒹葭望着男人，隐约感觉到宋庭之的心理疾病似乎有复发的倾向，他一直疲倦而烦躁地捏着自己的眉心，掐出了红痕来。
陆蒹葭拉住他的手，认真道：“宋庭之，你现在的状态不好，我觉得你有必要接受心理方面的治疗。”
放在平时宋庭之对于陆蒹葭的主动亲近向来是来者不拒，但今天他被她这样握着，心里的烦躁感却半分没减少。
他想要挣开，但生生忍住了，他由她握着手，低声道：“你帮我联系一下凌姨，让她来一趟医院。”
陆蒹葭一听她要找凌晚晴，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人？”
她感觉到被她握着的宋庭之的手收紧了，他掀开眼皮，静静看了看陆蒹葭，问道：“什么意思？”
陆蒹葭抿了抿唇，“我提醒过你的，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凌医生那里的事情吗？那次你治疗后不舒服，我查了一下她的从业经历，发现她曾经利用心理医生的身份对自己患者做过不好的引导，你在她那里治疗了那么久，难道就觉得有什么异常吗？”
宋庭之愣住了，因为凌岚的关系，他确实信任凌晚晴，从未考虑过她可能有问题，现在回过头想想，确实也觉得自己对凌晚晴好像过于信任了，这不是他惯常的行事风格。
他本性多疑，之所以一开始对凌氏母女没有过多抵触，还是因为凌岚在特殊时刻救下了他，但陆蒹葭这么一提，他也动了别的念头。
宋庭之用手机给章谨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预约一下之前给他看病的那位专家，挂了电话，又让生活助理把他之前在吃的药送了回过来。
吃过药后，他感觉神经深处的焦躁被抚平了不少，人不再那么紧绷。
陆蒹葭见宋庭之这次终于听了劝，也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挺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信任凌医生，就是因为凌岚救过你吗？”
宋庭之并不想欺瞒她，点了点头，回答道：“嗯。”
陆蒹葭心里有些吃味，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她拿着一个苹果边削边和他闲聊，“你说你回Z市休养了一阵子，那那段时间你肯定不用上学吧，后来再回学校还能跟上进度吗？”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犯傻，像宋庭之这种身份的人，本来上的就不会是普通学校，根本和普通人没得比。
却没想到宋庭之说：“上的，我被送到祖宅后当时变得更加孤僻了，长辈咨询了医生，说还是要多和同龄人接触，家里就找关系把我转进了Z市的十六中，也不是指望我学习，就是想着让我多接触一点同龄人。”
陆蒹葭削皮的手顿住了，“你……”
“怎么了？”
“你是哪一年转进十六中读书的？”
宋庭之想了想，说了个日期，陆蒹葭的苹果彻底削不下去了，她把水果和刀放在一边。
“你知道吗，我也是十六中的，你说的这个时间，我当时正在念初二。”
宋庭之有些奇怪地看了陆蒹葭一眼，“我当时降了一级，转入的就是初二。”
“初二的哪个班？”
这个问题把宋庭之难住了，他想了很久，不确定地说：“应该是五班吧。”
陆蒹葭彻底懵了，“不可能。”
宋庭之挑眉，“为什么？”
“我当时就是在五班啊，班上是来过一个转校生，读了几个月就走了。”
宋庭之躺不住了，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我当时就是在那个班上读了几个月，后来我父亲来接我，我才回了A城。”
“可、可是，”陆蒹葭盯着宋庭之的脸，依稀是觉得他好像和那个转校生五官确实有些相似，“可是那个转校生他不姓宋啊，而且……他还是小胖子。”
宋庭之接过她的话，“姓顾对吧？顾是我母亲的姓氏，当时两家联姻的时候，宋家是比不上顾家的，与其说是联姻，更像是入赘，因此我一开始是随母姓的。
直到后来我被接回A城之后，姓氏才改成了“宋”，胖是因为那会为了治疗我精神方面的问题，用了一些激素类的药物。”
陆蒹葭彻底无法思考了，她蹬着眼睛看宋庭之，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你是顾庭之？”
宋庭之缓慢地点了点头。
陆蒹葭完全失去了反应，她大学第一次听到宋庭之名字的时候确实觉得有点耳熟，但国内那么多人，同名同姓的不计其数，更别提只是后面的名字发音相像。
再说宋庭之和她记忆里那个小胖子顾庭之身材完全不是一挂的，她从来都没有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过。
她打量着宋庭之，发现宋庭之也在看她，他的视线扫过她，眼神中有疑惑，“可是我对你没有印象。”
陆蒹葭没好气地说：“你那会根本不理人，怎么可能有印象。”
她还记得那个转学来的挺拽的小胖子，阴沉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老师却对他客客气气，还叮嘱他们要好好和新同学相处。
陆蒹葭吞吞吐吐，“你认不出来也正常，主要是……我那会也挺胖的。”
陆蒹葭一说自己胖，宋庭之忽然就想了起来，他用手捧住她的脸，端详了很久，将她的五官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对上了号，“你是那个，小月半吧。”
陆蒹葭：“……”
她抗议道：“不要随便喊人家初中的绰号啊。”
她年少时贪吃，爷爷奶奶又疼她，一度长得珠圆玉润，同学老师都不喊她本名，喜欢叫她“小月半”。
宋庭之盯着她，眼里的阴鸷散开了些，嘴角勾了勾，“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