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对于端木蓉的提醒,少羽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这话说的,好像他之前乱吃丹药是出于自愿似的。
端木蓉没理委屈的少羽,转身就走了。
她们这一脉对待江湖人出身的患者从来没有好态度。
念端如此,端木蓉也一样。
在场的人有的了解端木蓉,有的不了解,但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会跟大夫计较这种小问题。
端木蓉走后,天明一把揽住少羽的肩膀,“走走,庆祝你恢复视力,哥哥我带你去城里潇洒潇洒。”
少羽一抖肩甩开了天明,没好气的回道,“咱们俩是通缉犯,还往城里跑?而且我这还看不清呢?”
“嗨,这有什么!”天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道,“有我带着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那冰块女人也说了你要适应,那不得多走走多看看吗?”
“走确实是走了,但这看……”少羽望着视线中的一片模糊,不由吐槽道,“我这看个嘚啊!”
“城里人多,你就得多看看移动的东西。”天明不管他,拉着少羽就朝外走,“跟我来就行了,放心!”
天明最近也是憋得厉害,现在少羽稍微恢复一点了,就有点迫不及待。
不过他也不是在忽悠少羽。
看不看得见的问题先抛开,至少他确实有把握保证少羽的人身安全。
桑海城内现在没有除古寻外的帝国高手,以天明如今的实力,哪怕带着少羽都不可能陷在城里。
龙且三人想阻拦,不过还没说话,天明人已经跑没影了。
天明的实力提升了,脑子也变好了,但性格并未因此变的稳重,风风火火依旧是常态,最多就是考虑问题更全面一点。
由于少羽没怎么挣扎,所以龙且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没有特意再追出去。
如果风险很大的话,墨家的人肯定会拦住天明和少羽,他们没必要紧追不舍。
他们本来以为少羽今天就能恢复,想过来找他谈正事,结果人好了,但没完全好。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另一边,天明已经带上胜邪剑,拉着少羽出发了。
真正用起这把残剑后,天明又发现了它的一个优点——相对便于携带。
虽然便携性和非攻没法比,但比墨眉可就强太多了。
盖聂之所以同意天明使用胜邪,其中一个原因也就在于此。
天明现在确实需要一把足够趁手的兵器,而墨眉……好不好用暂且不谈,太显眼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把无锋之刃。
盖聂已经过了需要兵刃来为自己增加实力的层次,随便抄把木棍也不妨碍战斗,但天明还没到这个层次。
胜邪这把残剑相当于大号匕首,也可以别在腰间,虽然做不到像非攻那样让人完全注意不到,用布缠住后一般人也就不会往剑上联想了。
自带邪气buff,质地牢固,剑刃锋利,还便于携带,无疑是个绝佳的选择。
盖聂全程旁观天明带上兵器和少羽往桑海去的过程,但没有出言阻止。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可以确认,胜邪不会影响到天明。
同时,经过几天的训练,他也基本了解了天明现在的实力。
去桑海没什么危险,玩玩也好。
一张一弛,方是正道。
天明离开后,盖聂如常坐在自己屋子门口打坐养气。
不久后,他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卫庄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掩日跑了。”不等盖聂出声,卫庄率先撂了一句话。
盖聂微微颔首示意。
他知道卫庄当时滞留在大泽山是为了什么。
既然这会儿只强调跑了掩日,就代表罗网在大泽山的主力还是被成功剿灭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
至于跑掉的掩日……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可以理解。
罗网的天字杀手基本没有善茬,就算卫庄典庆联手实力足以碾压掩日,也未必就能杀得了他。
更何况掩日手底下肯定还有一大票的炮灰消耗品。
盖聂转移话题问道,“泰山封禅的事你知道了吗?”
卫庄嘴角一撇,冷笑道,“与我无关——墨家打算做什么也一样。”
他会和盖聂同行去大泽山,一方面是古寻的请求,另一方面是张良的委托。
现在大泽山之事已经结束,张良的委托结束了,古寻也没请他去掺和泰山封禅的事,他当然不会凑这个热闹。
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庆典活动毫无兴趣,掺和进去干什么呢?帮着反秦势力刺杀嬴政吗?
回答完后,卫庄直接转身走了。
他过来就是跟盖聂交代一下大泽山的事。
至于和墨家的合作,当然不是就此直接中止,不过现在又没什么他想掺和的事,没必要待在墨家据点这边。
盖聂没有阻拦,目送着自己师弟离开,一言不发。
………………
桑海城内,天明兴奋的走在街上。
在他身后,少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对一成不变的露面和走动的人他还是能做出基本的分辨,天明的身高又和大部分行人有明显区别,所以他能跟住人。
阔别多日,桑海的繁华依旧。
无论是大泽山的王离兵败,还是泰山封禅的暗潮汹涌,都影响不到这里的百姓。
最多就是给他们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天明站在街头,探头深吸了一大口气,小吃摊上逸散出的食物香气顿时混杂着涌入鼻中,让他不由闭目露出陶醉的神情:
“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小爷我又回来了!”
他激动的呢喃了一句,没有喊出来——太招人注意。
少羽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能听见声音,也能嗅到气味。
小贩们叫卖的声音,路人行走交谈的声音,夹杂着美食的香气,香薰料的香气,一同被他的身体接受着。
这些最淳朴的生活气息,能给人带来真正生活的感觉,尤其是对他和天明这样脱离了正常生活挺长一段时间的人来说。
感慨过后,天明迫不及待的走进了热闹的大街中。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好朋友,刻意控制了脚步,确保不会把人甩掉。
两人一前一后,愉快的穿梭在街道中。
桑海城西的山坡区域内的一处高点,古寻,张良,还有卫庄三人站在一起。
从他们的位置向东俯瞰,恰好可以看见那条大街,以他们的眼力,也恰好可以看清未作伪装的天明二人。
看着逛街的二人,张良笑着说道,“看来少羽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古寻接了一句,“估计没有完全好,他走路姿态不对,还一直跟在天明身后。”
卫庄各瞥了他们俩一眼,冷淡的问道,“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观察两个毛头小子逛街?”
“正好看见了而已,卫庄兄别着急。”张良笑呵呵的安抚了一句。
卫庄斜眼一瞥他,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是着急,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
闲了没事盯着俩小孩做什么?
古寻同样笑呵呵的看了卫庄一眼,好心劝说道,“别总盯着‘目标’,人生就是要挥霍一些时间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呵!”卫庄抱起胳膊冷笑一声,不搭古寻的腔。
张良见状主动把说起正题,“关于大泽山的收尾工作,卫庄兄可有什么收获?”
“杀了一群喽罗,除此之外没有了。”卫庄淡淡的回答道。
“掩日的情况呢?”张良追问道。
卫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良会意,看来确实没有收获。
古寻跟着问了一句,“盖聂他们有什么看法吗?”
卫庄想了一下,回道,“盖聂说,掩日的武功路数他看着有一丝熟悉,但认不出来。”
熟悉却认不出来,以盖聂的记性而言,那确实只有一丝丝的熟悉了。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说不准还是个跟我们打过交道的人。”
张良跟着说道,“墨家的人最近也曾揣测过掩日的身份。”
卫庄和古寻看向他,后者开口问道,“他们有什么奇思妙想?”
“猜测很多。”张良含笑说道。
卫庄也来了兴致,“说说看。”
“比如说……”张良嘴角笑意扩大,回应道,“王离就是掩日。”
古寻立刻说道,“这话不错,但大泽山那个肯定不是,他和王离同时出现过。”
这个他们都知道。
张良继续说道,“还有,王贲是掩日。”
“王贲……”古寻摸了摸下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还挺能联想。”
“王贲现在在东巡车队里,他们难道觉得王家会拿个替身糊弄嬴政吗?”
“况且,王贲的实力不够。”
张良耸了耸肩,“他们说是要大胆猜测。”
“还有谁?”卫庄跟着问道。
他对墨家那些人还有什么离谱猜测很有兴趣。
“很多。”张良忍笑继续说道,“王离的母亲栎阳公主,失踪的农家侠魁田光,还有天宗那位晓梦大师。”
古寻对后两个不怎么在意,只是对栎阳公主这个人选有些绷不住:
“他们这是有多看不惯王离,可着人家一家子祸祸?”
“得亏王翦已经是六七十的高龄了,不然估计也得被怀疑。”
卫庄淡定一点,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补充了一项,“还有人宗那个逍遥子。”
“卫庄兄觉得他有嫌疑?”张良闻言疑惑道。
“不清楚。”卫庄回答道,“不过他是为数不多的,和掩日没有同时出现过的人。”
古寻眉头一挑,和张良对视了一眼。
以卫庄的性格,既然只说这一条,就代表只有这一条不对劲的地方。
掩日在大泽山没少动手,甚至被他和盖聂亲手打伤过。
而他和盖聂在大泽山也没少和逍遥子接触,甚至多此并肩战斗,如果逍遥子有其他不对劲,他们俩一定能发现。
没有发现,就代表二者之间存在联系的可能性不大,唯一一条证据,很可能只是巧合。
聪明的人都不太信巧合,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就是会发生巧合。
所以这也是个很勉强的猜测。
比墨家的猜测强点,但不多。
嗯……对墨家来说,或许比他们的猜测更荒诞。
古寻向张良问道,“他们又是怎么往田光身上猜的?”
张良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就是胡乱猜测。”
“但凡和当时的大泽山扯得上关系的,他们都猜了个遍,所以通武侯一家才会都上榜。”
“他们后来已经往赵高的家人身上猜了。”
猜到后面,墨家那些人其实也就是图一乐了,谁都知道这种凭空瞎猜,或者说干脆就是想到谁就说谁。
“田光现在关在哪儿?”卫庄顺着田光的话题问了一句。
古寻摆了摆手回道,“在骊山,刚挪过去不久。”
“古兄是让他去修帝陵了?”张良好奇问道。
“不是。”古寻摇了摇头,简单解释了一句,“让他去履行身为农家侠魁,最后的责任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张良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有过多追问,而是问起了有关田光的另一件事:
“田光知道他这些年都是被谁关押着吗?”
古寻想了想,很严谨的回答道,“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不知道。”
“当年他被我打成重伤后,是章邯带人抓住的。”
“而章邯当时也没有暴露影密卫的身份。”
“之后的关押,就更不会让他知道任何事了。”
张良点了点头,露出了然之色,没再询问有关田光的事。
卫庄这时转移了话题,改问起儒家的事:
“齐鲁又在酝酿新的风暴……儒家这次能像农家一样,侥幸苟活吗?”
张良苦笑一声回道,“卫庄兄或许该问小圣贤庄是否能幸存下来。”
“至于儒家……它总是会存在的。”
儒家和农家不同。
后者的江湖气息远比儒家严重,明确的总部和十万弟子,也让农家成了一个更具实体的势力。
而儒家不同,作为当世显学,传播广度还要更甚于墨家的一派,它几乎是无法通过暴力摧毁的。
墨家被打成了叛逆分子,天底下依然有大量遵循墨学理念的读书人活跃,帝国朝廷也从未针对过他们。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杀一人可以,杀十人可以,杀百人也可以。
那杀千人?杀万人?甚至更多人还可以吗?
屠杀平民不像是战争,哪怕死伤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人也可以被人接受。
屠杀,是不该和朝廷这两个字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