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房间内窗帘紧闭，布料与缝隙间泄露的光亮，照在混乱不堪的床铺上。
地上揉皱的纸巾，撑开装着白浊的橡胶套，散在床侧。
空气中弥散着令人作呕的暧昧咸腥味。
温宥不顾一切跪在地上，用手捋开那些秽物，俯身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去。
没有。
站起身，跑到简易衣橱，拉开拉链，将衣服一件件烦乱。
没有。
她边找边叫：“七七……你在哪？七七，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卧室内，听不见任何回应。
温宥转身往外走，门口正站着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王瑶。
她干枯的指尖夹着一支烟，眼底是几乎病态的麻木，嘴唇嗫嚅：“你tm不是个疯子吧。孩子丢了不去派出所，来我这找？”
温宥没有细想她话里的意思，一心只想快点找到女儿，带她离开这个毒窝。
她冲出房门，用力撞过王瑶消瘦的肩头。
王瑶一个趔趄，滚烫的烟头差点掉在她胸口上，顿时她的脾气也上来了，跟在温宥身后，骂骂咧咧：
“老娘告诉你，我这要是少样东西，坏了什么，你都给我照价赔偿。”
温宥根本听不进她说什么，跟疯了似的，闯进一间间隐蔽的地方，翻找每一处可能躲藏的地方，卫生间，厨房间，阳台……
没有，甚至连孩子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回到客厅的温宥猛地转身，王瑶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不及躲开，被她一把扑住，擒住双臂不停摇晃，
慌乱间指尖猩红的烟头甩在了王瑶胸口裸露的肌肤上。
但身体的疼痛比不上眼前女人带给她的恐惧。
女人就像是头发了疯的母兽，眼白上血丝暴长根根分明，漂亮的五官扭曲狰狞，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咬向她的脖子，将她撕碎。
温宥怒吼：“你把我女儿弄哪去了？”
手臂上快要折骨的疼痛，让王瑶生出强烈求生意志，用劲力气将疯女人推开，莫名道：
“nm的神经病，我不知道你什么女儿。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孩子。”
温宥因气愤浑身巨颤，脚下穿着高跟鞋，被王瑶这么一推，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摔倒在茶几上。
身体上的疼痛都不及她看见，杂乱肮脏的茶几桌面上，吃剩外卖盒间四散倒着的注射器，小包塑料袋内黏附在薄膜上的白色粉末。
温宥几次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目的是找女儿，而不是和这个堕落的女人无休止地争辩。
肋间因为撞击在茶几玻璃一角隐隐作痛，温宥单手捂住上腹部，僵硬地站起身。
在这期间，王瑶又点起一支烟，呛人的白色烟雾弥散在两人就那么三分相似的面容间。
虚虚实实。
温宥压住情绪，尽量让声线平稳：“四年前，你和一个男人从张志勇夫妇那买走了我的孩子。
现在你把她弄哪去了？”
王瑶叼在唇间的香烟一顿。
昏暗室内，映着淡淡光线的眼珠缓慢移动，似乎在努力寻找记忆。
大概两人间的空气安静了十几分钟，对温宥来说，漫长到像是走过了自己失去孩子的五年。
“你说那孩子是你的？”
王瑶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向她最后确定。
温宥连忙点头，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对，我是七七的亲生母亲。她现在在哪？你把她还给我。”
王瑶向后退了一步，取出唇间的烟，朝着她吐出烟雾，眼眶凹陷的眸子，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找上门来的女人。
保养得当的柔韧发丝，吹弹可破的肌肤，高定风衣，手工皮鞋……
嗯！
有钱人。
温宥被她的烟雾呛得不停干咳，被撞的胁部因为胸廓的起伏引发剧烈的疼痛。
可这些都不及她听见女人轻飘飘的声音带来的震惊。
“我缺钱把她卖了。”
咳嗽声停止，安静的室内只剩下，她轰隆隆的心跳声。
这一瞬理智情绪，去tm的什么都不在。
她极力嘶吼：“你们花了一百万买下她，怎么会缺钱？”
尖利的声音穿过不怎么隔音的木门，引来一阵拍门声和男人紧张的叫喊声。
“温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谢哲没有走，刚刚男人那情形，他担心看似柔弱不能自理的温小姐会出事。
屋内的两个女人都没有理他。
门外声音安静下去后，王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温宥身后茶几上的东西。
勾唇语气欠欠道：“我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就把她卖给了一个老男人。”
“轰”的一下。
温宥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某样东西瞬间坍塌，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想起福利院张明红把女孩子卖给老头，那畜生对着七八岁的孩子下手。
她的七七才五岁，这是要经受什么样的侮辱。
温宥不敢想。
下一秒，她掏出口袋里的弹簧刀，双手持刀，尖头对着王瑶的心脏。
她恨这女人。
但她更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告诉陆慎霆他们女儿的事？
就算陆家再恨姓温的，毕竟陆慎霆是她的亲生父亲，绝不会像外面的男人，凌辱她的女儿。
“她在哪？她人在哪？”
比起温宥彻底的疯狂，王瑶倒是要冷静的多，毕竟她可没有当妈的自觉。
那孩子她也就见了几眼，就按照那个男人的指令卖给了个有钱人。
她是分了不少钱，可谁让她染上了du瘾。
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她正好缺钱买货，不宰白不宰。
王瑶用两根手指推开晃在眼前的刀刃，走到沙发前坐下，不疾不徐地说道：“别拿那玩意指着我，
如果你想早点见到你女儿，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价。”
刀尖随着垂下的手对着地面，温宥闭了闭眼。
告诫自己现在要以孩子为重，自己绝不能冲动。
深吸一口气，找回平静的气息：“你要多少？”
王瑶想了想，狮子大开口：“二百万。”
“好。”没想温宥答应的爽快，“你告诉我她在哪？我现在就转给你。”
话落，温宥作势拿出手机。
用力吸了口烟，沙发上的女人没有其他行动，青白烟雾顺着她的上嘴唇袅袅升起，她眯眼玩味地看着她，哂笑道：
“我要现钞，就今天。”
温宥愣怔，激动道：“银行提现一百万需要提前两到三天预约。今天怎么可能？”
“那是你的事。”
王瑶以前也是在高档会所摸爬滚打过的人，这女人的衣着打扮，她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是真有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二百万她肯定是要少了。
但也是她能拿走的极限重量，差不多将近二十五公斤。
孩子被卖给谁，她不能说。
事关重大，要是那人知道自己骗了他，一定会把她沉江喂鱼。
骗了这蠢女人，她给个假信息，拿上钱赶紧跑。
转账麻烦，事发容易被警察追踪到。
为了逼她，王瑶继续道：“暗网你知道吗？那老男人玩够了，说不定就把你女儿挂暗网上竞价，到时候她是会出现在东欧做雏ji，
还是她身上的某些器官会出现在别人身上……啊……”
不等她话说完，王瑶眼前一黑，后背重重撞击在沙发靠背上，脖子被疯女人死死掐住。
慌不择路间，她用手上还亮着火的烟头对着女人白皙纤细的手腕，狠命压下去。
顷刻焦糊味充斥在两人间，但蚀骨锥心的疼痛并未能让温宥退缩半分。
她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双目赤红理智全无，另一只手反手握刀，高高举起。
王瑶盯着刀尖的瞳孔皱缩，脸上血色全无，就在刀尖要落下的瞬间，她本能地紧闭双眼，高喊道：
“你杀了我，你们母女俩就给我一起陪葬。”
话音落下。
良久。
她明显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身体僵住。
温宥握刀的手指甲陷入掌心，强烈的刺痛感让她短暂地找回理智。
掐着王瑶脖子的手一松，随即王瑶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宥居高临下敛目睨着她，嗓音冰冷如刀：“我去取钱，你等着。”
说完，大步朝门外走去。
推开门时，谢哲还在门外站着。
温宥什么都没说，他也什么都没问。
城中村的房子隔音真的很差。
邻里间的争吵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只隔着门。
谢哲拖着行李箱一路隔着她，温宥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发他。
他想怎么样就这么样。
温宥来到离城中村最近的银行，她抬头看看了名字，拿出手机拨通备注还没来得及改的号码。
手机屏幕上“老公”两个字，闪了一下，电话就立马被接通。
就像对方一直守着手机，就等她的临幸。
“宝宝，你终于想起我了。”男人的声音委委屈屈。
温宥没心思和他掰头，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我现在在民泰银行门口，需要两百万的现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秦北乾再开口时，不复之前的轻佻，嗓音低沉克制：“好，我立即让他们行长给你调配现金。”
秦北乾没有问为什么也没问做什么，对她充满着绝对的信任，或是他早有所预料。
温宥内心产生过一丝的疑惑，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析其中的原委。
她满脑子只有快点解救自己的女儿。
一想到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让女儿身陷地狱，她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
“谢谢。”她客气又疏离地回他。
“温宥——”
秦北乾突然叫她全名，而后沉默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