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韬的父亲和二伯是结拜义兄弟。
他父亲常年在江宁任职,很少回来。二伯也常年在京城。
陈家是祖业。二伯母娘家在扬州,他们也在扬州落脚。
他们在扬州有铺子。
陈老爷是做茶叶生意的,在扬州经营得很红火,有几处分号。
陈家的家底,在江宁是排名前十的,甚至远远超越了顾家。
顾延韬的祖籍也在扬州,从小住在陈家村,对陈家的底蕴深有体会。
他的二伯家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在江南颇具势力。
除了他的二伯,三伯也有产业。
三伯的铺子,遍布江南各省。他的铺子,是做海贸生意的。
顾延韬的父亲,是个武官。他曾随军出征。后来被封为安徽巡抚。因战功卓着,他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兵马司指挥使。
三叔顾延昌的生意,是做瓷器的,也在广东一代。
顾延韬的三婶林氏和三姐顾瑶,嫁到了苏杭地区,如今是盐政衙门盐课御史家的庶子媳妇,掌管盐税,颇为风光。
至于五堂兄顾延昭,他是个秀才,如今在京城做教书匠。
他家是清贫。
不过。他有个妹夫,是翰林院侍讲,如今也混成了内廷编修,官居六品,俸禄丰厚,且是正五品的官员。
顾延韬的父亲在军队,如今是五品的副千户。他们家虽然没钱,但是家风严谨。
陈家是商贾。
顾延韬从小习文练武,是读书种子。
他不像顾延臻,他更加擅长读书,在族里读书也很刻苦,故而很快就高中秀才。
“......我要考举人,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咱们能过上好日子。”顾延韬说,“爹,您帮帮儿子吧。”
顾延韬是个孝子。
他对陈老爷很尊敬。
陈老爷对他的确不错,可是这份不错,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
若是失去了顾延韬的利用价值,陈老爷会毫不犹豫抛弃他的。
顾延韬并不想失去陈老爷这个岳丈。
他不敢奢望陈老爷会像对待亲孙子那样疼爱他。
他只求他能对自己多些怜惜,让顾家在陈家有立足之地即可。
“你是我侄儿,你说要怎么办,我照做就是了。”陈老爷答应道。
顾延韬忙道谢。
他又叮嘱陈老爷:“我怕太太怪罪您,您不要说漏了嘴。”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陈老爷拍拍他的肩膀,“我会跟太太解释的。”
他回到了内室。
果然,陈氏在哄儿子睡觉。
顾延韬蹑手蹑脚,坐到床沿边,拉起陈氏,压低声音喊:“娘,您出去一趟。”
“干嘛?”陈氏道,“你大伯父有什么吩咐?”
陈氏是不愿意出门的,她不喜欢陈家,也不喜欢顾延韬的父亲。
陈家的规矩森严,陈氏不敢忤逆陈老爷。
“是大伯母,叫您出去一趟。”顾延韬道。
大伯母,也是顾延韬的继母,姓赵。
她是江宁赵家人,和陈家隔着好几百里,素来和陈家没交集的。
这次突然传召陈氏,令人费解。
陈氏心口狂跳。
她不由看向顾延韬。
顾延韬朝陈氏点点头。
“你先把孩子抱下去哄睡,我马上就来。”陈氏低声嘱咐乳娘。
乳娘抱了孩子出去了。
陈氏则带了自己的奶娘,随顾延韬出门去了。
陈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紧绷着脸。
到了陈家,却没有直奔厅堂,而是绕过垂花门,往旁边角门走去。
穿过了侧门,进入了一座精致华丽的小跨院。
“三爷,是老夫人的屋子,您带着太太来这里做什么?”陈氏疑惑,低声询问儿子。
顾延韬道:“爹爹有话对太太说。您先进去,别打扰爹爹。”
陈氏狐疑,却不再质疑,乖乖听儿子的话。
她进屋子后,顾延韬去给陈老爷行礼。
陈老爷让他站起来,问:“今日去见大伯母,有什么收获?”
顾延韬摇摇头。
“大伯母的态度如何?”陈老爷又问。
顾延韬道:“很冷淡。”
他不太相信大伯母的话,只是碍着陈老爷在场,没有直接反驳而已。
陈老爷略微沉吟片刻,说:“她是你大伯母,她说的话,总比我们说的管用些……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去找大伯母说说。”
“爹——”顾延韬欲言又止,“您和大伯父,是姻亲,我们家如今落魄,您帮衬着点……”
“我知道,我知道。”陈老爷道,“你放心回去吧,等我消息。”
顾延韬不敢违背父命,告辞出来。
陈氏还在门口等着他,见顾延韬回来,忙问:“侯爷呢,侯爷怎么说?”
“爹让我们先回去,他晚上会去找大伯母。”顾延韬道。
陈氏松了口气。
顾延韬却心事重重。
顾延韬的妻子罗氏,性格柔弱胆怯,也非善类,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愿意参与其中,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
顾延韬独自回了书斋。
他刚坐定喝了盏茶,外头响起敲击木鱼的声音,伴随着悠扬的梵唱。
顾延韬心口一颤,顿时眼圈湿了。
他站起身,撩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这是佛家的跪拜礼节。
叩拜佛祖、菩萨。
叩拜完了,才起身进去,换了衣裳歇了。
第二天早膳,顾延韬没吃多少,匆匆离开家门,赶赴县城。
到了书馆,顾延韬拿起了笔,伏案疾书。
一整天,他都埋首在公务里。
他要抓紧时间,写出一篇新鲜的策论,送去给同僚,让同僚推荐给府试主考官。
这件事,顾延韬准备了三四天。
他写得认真,连午饭都忘记吃了。
他一直写到了傍晚时分,才将策论写好了。
顾延韬揉了揉酸胀的手腕。
他将策论装订起来,放在匣子里锁了。
锁好了,才抬眸,看到窗棂外面有两道身影。
那是丫鬟冬梅和冬雪。
她们俩站在廊檐下,看到了顾延韬。
“二爷!”她们轻唤。
顾延韬点点头,示意她们稍等。
他去了内室,将那本书藏了起来。
然后,他回到桌案前,将笔洗洗了,重新端坐。
冬梅进来服侍。
她端了茶,递给了顾延韬,顾延韬却拒绝了,仍是盯着公文。
“你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顾延韬道。
冬梅就退了出去。
顾延韬将公文摊平了。
他仔细翻阅,每页都要反复检查,以免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