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金丹一剑
离了谷水城，一路北上。
明月却没归心似箭的样子了，反而骑马慢行。
今日入冬以来，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灾民也越来越多。
粮草丰茂之地的凤仙郡都这样了，可想而知其它的地方。
流离失所的百姓随处可见，义兵也是一拨接一拨，可又完全没有“义”的样子，反而趁势打家劫舍，欺凌弱小。
插草卖身之人成片成片，给口吃的就能将人带走。
相比之下，谷水城在独孤荧和顾衍的威逼下，整日放粮，又因河道隔绝，倒是延缓了灾民聚众而起的时间。
明月自小锦衣玉食，后又在山中学艺，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
刚开始她还会跟灾民们聊聊，杀一些富户放粮，可随着灾民越来越多，她有心无力之后，就有些麻木了。
天灾人祸，富人兼并不仁，武者以势压人，根本杀不完。
明月自然是善良单纯的，但她是皇家公主，其实也属于压迫者的一员……
与之相比，独孤荧也很善良，只不过行善的方式不一样。
姐妹俩一个没头脑，一个是不高兴。
于是，明月这几天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独孤荧，她竟然觉得独孤荧是对的了。
顾衍也不劝说，只是默默陪着她。见见世面也好，人总是要成长的。
一路向北，遇河渡河，遇山登山。
斩杀了一些拦路的水匪山贼，两人来到沧浪郡，这里就是挖出石人的地方，起义也从这里开始，真正的席卷天下。
又行了两天，前方远处天上忽然起了一团极其浓密的黑色云雾。
云雾之中有雷鸣电闪，云雾下似又隐隐有呼喝之声。
“是修行者。这么大的阵势，应该是金丹修士。”明月迅速给出判断。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没心思参悟明心见性诀，但见识还是有几分的。
顾衍忽然想起在绿丘时，那六道光影追逐黑影的场景。
难道追到了这里？距当日已经过去十天了，现在才追上？是被追的那个人太强，还是那六人太弱？
顾衍无法做出判断，但是想靠近看一看。
如今修为日增，随着丹田气海的灵气越来越多，顾衍已经能用一些小法术，但威力就别提了。
这也很正常，练气修士到了后期，才能有一定的斗法能力。
前中期也就能用一些小威力的符箓和阵法，短时间操控飞剑之类的物事，比内劲境强一些，到了练气后期才能比后天境，甚至以术法围杀先天境。
当然，凡事无绝对。拉胯的到哪儿都拉胯，讲实力也讲运气。
这也是顾衍想到天人境之后再把重心放到修行上的原因，因为到了天人境，即便自己是练气期，也有极大优势镇压筑基。
“你是不是又想去凑热闹了？”明月撇撇嘴，看向顾衍。
从离开谷水城以来，明月就发现顾衍不带眼罩了，也不天天说一些骚话勾搭自己了。
甚至，这段日子来，俩人都没啥亲密的接触。
就算是晚上歇息是，也只是拉着手，歪在他怀里也不见他有更多动作。
明月知道，他这般处处体贴照顾，是不忍让自己继续情绪低落。
“想去就一起去。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去？我还不了解伱？”一向谨慎稳重的明月先开口了，半带娇羞，半带埋怨。
“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里等我。”顾衍知道这是冒险。
但应该不太危险。
之前通过独孤荧，顾衍大致了解了筑基修士的能耐，但对金丹修士知道的太少。
上次在绿丘时，有修士注意到了绿丘，乃至于自己。
当时双方相隔大概一里左右。
顾衍判断，金丹修士神识外放，大概也就在这个距离。当然，神识强大的，可能会翻倍。
那自己小心在意，隔个三五里地观摩，应该没啥问题。
金丹修士的神通，应该达不到“只要我看你，你就知道我存在”的境界吧？
再说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金丹修士的热闹。
“我跟你一起去！”明月仰头看顾衍，抓住顾衍的袖子。
顾衍捏了一下她白嫩的脸蛋，觉得晚上得找点事情做。
俩人不再多说，一起出发。
那团黑云在山林深处，距离两人二三十里地。
慎之又慎的两个人，用了小半个时辰，来到距黑云六七里的地方。
这儿同样是渺无人烟的山林，黑云正下方是一个高百丈的山峰，有数道身影正在围攻一个黑影。
那道黑影极为强势，身周环绕着黑气，看起来邪气凌然。
而围攻他的有四道身影，竟然近身不得，只能慢慢耗着。
顾衍和明月不敢再往前走，只远远的看。
看不清具体的争斗详情，但不时传来轰隆之声，还有人不断喝骂。
只是隔的太远，声音又似乎被黑云隔断，听的不太真切。
“原来神仙打架的时候也骂人……”明月吐槽。
“黑云应该是有禁锢之效的阵法，他们的战斗一直在黑云的正下方。”顾衍一边观摩，一边分析判断。
“什么样的阵法竟然能困住金丹修士……”明月愣愣的看。
“他们应该是我们在绿丘时见到的修士。只不过上次是六人追一人，现在只有四个人围攻……”
顾衍从远处看着，发觉自己真的看不出个所以然。
境界的差异，距离的限制，眼界的桎梏，因素太多太多。
“难道被反杀一个？或者说，那个人在暗处操控阵法？”明月疑惑的问。
“若真的被反杀一个，那这六个金丹也太虚了。看不出来……咱还真的就是看个……”
顾衍正自感慨时，忽然汗毛竖立，一股惊惧之意从心底而生，让自己腿膝一软，竟生出顶礼膜拜之心。
强撑着站稳，顾衍看向战场——
只见黑云的左后方，一道巨大的白色剑光以开天辟地之势向黑云而去。
一时间，本来野兽嚎叫不断的山林，霎时间竟不再出一声。
天上云朵被剑气搅动，翻滚不休。林中清泉，竟有沸腾之势。
顾衍以剑撑地，双目圆睁。明月靠在一颗大树上，表情中亦是不可思议。
那一剑中蕴含的气势，不知胜过自己全力一击的青禾剑多少倍。
举世无匹的剑意，似乎要毁灭天地一般。
那黑影在空中竟凝立不动，另外四道人影齐齐退开。
接着，那黑影似乎说了什么话，但顾衍听不清，就见黑影湮没在白色巨剑之中。
此后剑势未消，黑云下方的百丈山峰已不见踪影，烟尘旋起又被压下。
没有轰隆隆的山峰倒塌声，似乎那山峰根本不曾在世间出现过。
黑云也随着散去，一道白衣长发的人立在空中，宛如剑神。
先前围攻的四个人上前，又有一人从云层中飞出。
总计六人，不多不少。
顾衍和明月不敢直视，纷纷趴下装死。
“真是废物！”出剑之人声音冷冽，天地间又是一震，似乎剑意未消。
听起来似乎是女声，只不知她在骂队友，还是骂那黑影人。
“没我的铁索拦江大阵，你们能成？”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
“呵呵，万里寻踪何其艰难？若无我，你们不知道跟丢多少次了！”一个中年人开口。
“废话少说，阵盘到手了，回去再做商议。”又是一个老者开口。
听起来，他们个个表功，应该在提前想要分功。
只是不知道那“阵盘”到底是什么。
顾衍和明月俩人趴在地上，敛气收息，动也不敢动。
其余的几位修士倒是一般，让顾衍意外的是那位剑修，太强了。
没过一会儿，那六位修士消失不见。
顾衍默默的回味那一剑中蕴含的剑意。
虽然隔着很远，但在灭敌之际，剑意横贯天地，竟镇压住周围数十里。
“锋锐无匹，一往无前，有毁天灭地，湮灭万物之势。又带动天地灵气，似乎凝聚天地之力，才有这般一击。”
“这般强势的一剑，应该不是想发就发，那四位修士先围攻，是在消耗对方力气，也为那一剑争取时间。”
顾衍细细的回味，觉得那一剑比之自己全力一击的青禾剑……两者没法比。
威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但顾衍觉得，这只是自己境界太低，武者也无法像修士那样借助天地之力。
其实青禾剑意并不差，差的是自己。
不过他山之石，顾衍觉得自己受益良多，就连自身境界，也提升了不少，对剑意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
顾衍和明月在原地趴了整整一天一夜，俩人才站起来。
期间，俩人没敢说一句话。
“太强了。”明月第一句就是感慨，显然在趴窝的这一天一夜里，她也在参悟感受那一剑。
“彼可取而代之。”顾衍拍拍明月肩膀，给出鼓励。
明月瞥了眼顾衍，弯腰拍打身上杂草，嘟囔道：“我才不代！”
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危险，顾衍和明月俩人又谨慎的往前，想近距离的欣赏那一剑的余威。
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不少死去的熊狼虎豹。
这些野兽似乎都是被吓死的，个个瞪圆双目，屎尿尽出。
“隔着六七里，一剑之威……当时我都快要跪下来了。这就是金丹修士吗？”明月感慨。
“只是那个金丹修士而已，别的不可能有这么强。”顾衍笑笑。
就像武者，同等境界的也分三六九等。更何况，以剑修身，那必然是奔着杀伐而去的，争斗本领必然强大。
两人走到昨日战场外围，最中间数百丈处没有一颗树木，山石也破烂不烂，几成齑粉。
再外面一点，树木尽皆向外倒伏，似有灼烧之态。
那座山峰根本寻不到了，只余满地一脚厚的烟尘石灰。
战场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剑意，越往里走，越感觉身上沉重。
至于大战后是否遗留什么宝贝，顾衍是根本懒得找的，金丹修士眼不瞎。
两人近前细细感受剑意，更觉浩渺宏大。
停留三天，剑意散去。
顾衍和明月各有进境，然后才收拾心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