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凤仙郡王已起兵七天，整个凤仙郡云集响应。
兵峰北上，过白浪河，暂时驻扎在城外过夜。
三大家族纷纷出粮出钱，犒赏大军。
谷水城北城。
三大家族之一的白家的药园别院内，一个着劲装的奴仆，快步来到后院。
隔着棉帘子，奴仆开口道：“郡主，门外有一个瞎子剑客求见。”
独孤荧盘坐在蒲团上，屋内燃着香，青烟飘渺。
她穿着素白道袍，发髻上插着松木，一张乖巧脸蛋偏做道姑打扮，有几分姜小雨的架势。
“我不是说了么，我不见客。”独孤荧并无表情，“瞎眼剑客，我不认……”
独孤荧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皱眉，问：“瞎子做什么打扮？还说了什么？”
“回郡主，那瞎子剑客自称姓柯，说与郡主有旧，是郡主的小……小玩伴。我们赶他，结果都被他打倒了，现在还在外面对峙着呢！”奴仆面露惶恐。
独孤荧扶额，沉默良久，才开口：“让他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传来，棉帘子挑开，一人走了进来。
独孤荧抬目看过去，只见那人身材欣长，腰杆挺直，背着长剑，头戴斗笠，偏又双眼上蒙着黑缎。
这瞎眼剑客环顾四周，然后直接坐了下来，倒上茶水，竟比双目完好之人还利落。
“弑师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弑兄，滋味如何？”顾衍就管不住这张嘴。
“十分美妙。”独孤荧毫不生气，反问道：“明月天生有异，滋味又如何？”
“十分美妙。”顾衍说。
两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你做这幅装扮又是为何？”独孤荧语气颇感无奈，她就想知道明月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闭目，明心。”顾衍说。
独孤荧闻言，这才认真的打量顾衍，良久后叹了口气，“你竟这般快。”
没想到才五日不见，眼前少年修明心见性诀已入了门。
“明月说我快，你也说我快。我如果不快，怎么让伱们姐妹满意？”顾衍喝了口茶，摸了摸腰。
“天下大乱，明月还没回去？”独孤荧问。
“没有，她还是想杀你爹。”顾衍说。
“那就今晚吧。”独孤荧语气幽幽的。
“为什么不等到最后一统天下时，坐收渔翁之利？我记得你父亲在凤仙郡名声颇佳。”顾衍好奇的问。
“那都是他请人宣扬的。”
独孤荧微微摇头，“其实他性情残暴，刚愎自用，自大又狂妄，这种人怎能夺取天下？怎能天下归心？”
说完这些，独孤荧又幽幽的补了一句，“我娘亲就是被他虐待而死。”
“世子死了，郡王也死了，谁来继承兵马？”顾衍又问。
“我四弟，庶子。他性情宽和，识大体，明进退。”
独孤荧忽然笑笑，“他很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极有野心。”
“日后别被反噬了就好。”顾衍心里腹诽。
不过，既然独孤荧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都安排好了，顾衍也不会去反对。
至于凤仙郡王和世子留下的势力能否被收服，以独孤荧的身份和手段，应该不难。
若是有刺头……独孤荧都弑师弑兄了，还要弑父，还有她不敢杀的？
但凡挡在她路上的人，都能杀。
“世家盘踞兼并，武者乱国，天灾不断，最苦的还是百姓。”独孤荧微微笑，“我无意求仙，只想做点事情。”
“可也不一定会成，乱世争雄，怎会简单？”顾衍说。
“总要试试的，杀一个血流成河，杀出一个太平盛世。”独孤荧语调很弱，脸蛋又乖巧，话里的豪气却冲天而起。
“百年之后，可能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顾衍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或许吧。我想即便是金丹修士亲自下场，也不一定能长治久安。除非，更高等阶的修士，更长寿命的强者……”独孤荧看向窗外，似乎在向往与期盼。
顾衍不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良久，眼见天要黑了，才一起出门。
要搞暗杀，总得见见。
“我爹生来便九指，所以有名独孤伤。但他天纵奇才，三十岁便入先天境，精擅掌法与刀法，不可小觑。”独孤荧在路上说起行动细节。
出了白家的庄园，两个人往黄家的庄园赶，因为独孤伤在那儿摆宴。
三大家族这次是真出了血，不过能借此巴结到独孤伤，对他们来说也不算赔，日后说不定还能自夸有从龙之功呢。
顾衍一路上并没有解开眼罩，只凭声音来辨别。
从山里回来已经两天了，顾衍日日闭着眼做事。
如今是先天境，只凭耳朵就能辨别八方，如常人一般。
吃饭喝水一如寻常，走街串巷不在话下。
而且自蒙上眼睛后，明月似乎就不太害羞了。当然，顾衍依旧不曾走错路。
这就是强者。
【大道至简：1级】
【修为：先天（1800\/）】
【功法：归元琥珀功（大成）】
【武技：青禾剑法（9700\/大成）、青蝠功（大成）】
【状态：正常】
【气血：51】
【消耗相应气血可简化功法】
脑海中的湛蓝色面板上，并没有出现明心见性诀的数据。
不过顾衍能感受到自身已经步入修行之途。
修行的第一步是引气入体，从而周游于四肢百骸，涤荡自身，最终归于丹田气海。
练气是基础，是一个慢慢让肉身接受灵力改造的过程。
练气初期并不比低阶武者强大多少，只不过能以灵力为媒介，用一些小法术。
通常最易学的是与自身灵根相契合的。
顾衍之前所听说的神脉，其实是灵根的凡间称呼。而顾衍资质中等偏上，乃是金、木、火三灵根，修炼速度并不慢。
这几天以来，顾衍虽未看到面板上的数据，但能感觉到自身的许多不同。
身体似轻盈，又凝重。丹田气海中的灵力愈加凝聚，连带着武道境界的提升也快了少许。
顾衍隐隐觉得，青禾剑意似乎不仅仅可以运用在武道上。以修行功法为基，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另外就是，自身对灵气也敏感许多，能感受到谷水城中的稀薄灵气，且像是水流一般，缓缓流动。
顾衍一路上又跟独孤荧聊了许多修行方面的知识，算是见缝插针了。
来到黄家的宅院前，顾衍听到了兵戈之气。
“对了，你爹排行第几？是老四吗？”顾衍问了句。
“行三。”独孤荧奇怪的看了眼顾衍。
“那就好。”顾衍放心不少。
俩人进了宅院，一路上兵丁尽皆行礼。
来到正院，大堂里喧闹如市集。
正中高坐一人，身穿铁甲，面目冷峻。
下面左边坐着带甲武将，有十七八人；右边坐着绸衣文人，只六七个。
人人衣袖上都绑着白布，应是在悼念马上风的世子。
“父亲。”独孤荧的称呼很亲近。
“荧儿你怎来了？”独孤伤面上露出一丝笑。
右边文人群里有个年轻人，站起来，拱手道：“长姐。”
独孤荧朝年轻人点点头，然后看向独孤伤，道：“想来看看父亲，大哥新丧，父亲勿要伤心。”
“生死有命罢了。”独孤伤竟十分看的开，目光也移到了顾衍身上。
顾衍头戴斗笠，身背长剑，双眼覆黑缎，只站在独孤荧身旁，并不行礼，也不说话。
一时间，大堂内似乎有些宁静。
下首一着甲的肥胖武将见状，当即站起，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见王不拜？”
独孤荧低眉，没吭声，似乎觉得无趣。
堂内众人，包括独孤伤也只看着顾衍，无人插话。
这是个以强者为尊的地方。
“何人聒噪？”顾衍并指如刀。
凌厉气息一闪而过，卷动堂内蜡烛，旋即归于平静。
而那肥胖武将双手捂住左耳，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嗷嗷不止。
这般凌厉手段，当即震慑住众人。
一时间，整个大堂的人纷纷站起，目光防备的看着顾衍。
“好手段！”独孤伤哈哈大笑，喝彩道：“指中有青禾剑意，少侠真是好手段！荧儿，快给为父引荐引荐。”
“老农亲传弟子。”独孤荧说。
顾衍忍不住想睁开眼看看独孤荧的表情……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自己虽戴斗笠，覆黑缎，可毕竟是谷水城人，指不定遇到个熟人……
而此时，堂内竟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站着不动。
无他，老农的名声太响了。即便是五十年前的人物，可荡尽天下强者的战绩让他依旧名震四方。
“不曾想昔日的天下第一还活着，还教出了这般的弟子！怪不得会青禾剑，怪不得怪不得！”独孤伤也被镇住了。
场中无人怀疑独孤荧的话，他们都知道独孤荧得仙授，是修行者。而修行者知道老农的来历，这似乎很正常。
众人纷纷朝顾衍行礼，似乎是朝拜那神秘无比，却又强大之极的老农。
场中之人，越是武道境界高的人，越是尊敬。
老农，无数武道中人梦寐以求，而见之不得的人物。
顾衍被请到上首坐下，成为最尊贵的客人。
独孤伤领着众人，先隔空向老农敬一杯，又向顾衍敬一杯。
酒过三巡，独孤伤面色赤红许多，张着嘴，说道：“我那侄儿无道，致使天下大乱！如今我起义兵，也是无奈之举，是为匡扶天下！”
造反的都喜欢找由头。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独孤伤吧唧吧唧说了半天，最后拍拍手，重新上了菜肴，舞女也鱼贯而入。
顾衍看不见，但听听就知道，舞女穿的不多。
没啥意思，顾衍专心夹鱼肉吃，鱼肉上面的焙面的也很有味道。
独孤伤趁势邀请顾衍助他起兵，顾衍稍作矜持，便答应下来。
一个时辰后，众武将各自拥着舞女离开，顾衍也告辞，与独孤荧一同离开。
出了宅院，独孤荧问：“有问题吗？”
“没有。”顾衍抹抹嘴角的鱼油。
“今晚子时。”独孤荧说。
顾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