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桑从不避讳对胡黎申展示她的真实目的，是因为觉得他不会在乎。
难得听他出言讽刺，怀桑不禁侧过脸，略显意外地看他一眼。
不出意料，自然不会看到吃醋的表情。
高傲如胡黎申，怎么可能跟一个毛头小子吃这种飞醋？
胡黎申平静地回望她，“难道不是？”
怀桑一时也懒得去解释，学他的样子挑唇一笑，“你不说我倒忘了，说起来你是不是还要谢谢我？”
胡黎申装傻，“谢你什么？”
怀桑跟着一笑，“要不是我配合你演了这一场戏，赵商年也不会错算你的计划，答让白瑞阳入股，现在丢了实陈控股人的身份不说，还引狼入室，听说玉山石油已经正式入驻江市，未来打开四省市场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她笑了下，由衷地说了句：“恭喜啊！”
胡黎申没接她这句恭喜，漫声道：“不是你自己非要金蝉脱壳？怎么倒成了配合我演戏？”
怀桑镇定道：“当初买走我股份的人不是你吗？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却没有戳破，如果说我接近你是存有私心的话，那你自己也不怎么清白，不是吗？”
胡黎申嘴边笑意深了些，“是你自己笃定买你股份的人是白瑞阳，至于别的，你没有问，我也没有主动提，这个解释合理吧？”
怀桑没想到他会用自己当初的话来堵她的嘴。
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噎了片刻才继续道：“按你的说法，如果我当初答应你跟你结婚，现在估计我的下场也会跟孔薇薇一样吧？”
胡黎申皱了下眉，第一次侧过脸认真审视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虽然自己调侃不算个好人，但也没她想地那么不堪吧？
怀桑却是坦然一笑，如实道：“很简单，周受安娶了周晚轻，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会用手里的原始盘跟你谈条件，你的目的不在中海，大概率会卖周丙仁这个老上司一个人情，既保了面子又有了里子，中海经历一番剧变，几年内翻了不了身，接下来你只需要对付中粤就好。”
“赵商年为了对付你，听说已经到北城跟方家商量联姻的事，方思姚之前在你这里碰了壁，方家大概率会同意。”
“到时候赵商年既有沈家做保，又有方家做靠山，中粤那帮股东，即便心里不服，估计也只能顺服，而你打赢了南江一战，虽然未来可期，可你退出外交圈是事实，你是你们家一根独苗，外公那边就是想帮能力也有限，商场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赵商年也绝不会容许你站起来再出手，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联姻，难不成你真想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他本来就恨我， 再加上你，估计恨不得吃了我们的心都有，就算你肯，你家里也不会同意。”
怀桑一口气说完，还不忘做了总结。
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得这么通透，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可能是身在异乡，远离那些事情两个多月，看问题的时候多了种置身事外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胡黎申不会认真，说出来竟也无比的轻松。
胡黎申安静听她分析完，却是一语不发。
怀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车子在旷野小路行驶，来时扭扭曲曲，去时依旧难行，越野后座颠簸异常，胡黎申坐地四平八稳。
习惯性的曲起一条腿，另一手懒懒支在车窗，只是那双方才还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试探的眼睛，此时竟无端地有些认真起来。
“难怪赵商年说你心眼多，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份本事，看来下了不少功夫，连方家那边的态度都知道，上次怎么没见你这么说。”
胡黎申一笑，有意盯着人嘲讽，“要是那会就知道你是这么个四通八达，手眼通明的，估计我妈也就点头了，她就想要个能辅佐我的儿媳妇，你虽然没有好家世，可有个聪明的脑瓜子，跟张会骗人的小嘴，够了。”
他说着，突然朝里侧身，一只手无端伸过来，温暖的指腹在她唇上一点。
怀桑猝不及防忘了躲开，指腹触及那份柔软，胡黎申跟着失神，原本清明的眸底染上一层黯色，摩挲着在上面揉了半分。
“你说呢？”
他哑着声问，鼻息间的热气拂过她的额头。
怀桑看到他眸底蓄着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要阻止，反被胡黎申抓住手腕。
他力道不重，却恰如其分掌控得她动弹不得。
似笑非笑看着她，强势气息压迫而来。
怀桑不甘在他面前示弱，仰了仰脖道：“看来胡太太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依胡总这份精明算计，哪需要帮手。”
“讽刺我？”
怀桑摇头，“实话实说而已。”
他一笑，放开她重新坐回窗边，“你擅长说谎，不擅长说实话。”
“是吗？”怀桑这回倒不恼，揉了揉被他捏得有点疼的手腕，“那你呢，不会真的来出差，还顺便救了我们吧？”
胡黎申没理会她的讽刺，却也没有否认，他淡淡勾起唇角，低眉的瞬间，让怀桑不禁想到在江市时，脸上不自觉滚上几分红晕。
好在后座漆黑，怀桑赶忙转头看向窗外，稍稍驱散心底那份燥热。
“你那同学要有你这份机灵，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怀桑无声冷哼，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胡黎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侧头朝这边看过来，怀桑连忙噤声，安静坐在一旁边不再出声。
胡黎申也没再说话。
黑漆中只能听见车子引擎的轰鸣声，边陲小路上并列行驶的四辆车，无端生出一种肃杀的氛围，一直到出了码头，这种感觉才消失不见。
怀桑抱臂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无尽的旷野之地，入目是茫茫一片星空与黑漆漆的陆地。
仪表盘闪着星点蓝光，车玻璃上映出一张憔悴的人脸。
怀桑这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精神高度紧张，这么安下心来反而有些困了。
“困了就先睡会。”
怀桑想说不用，但是太困了，靠在那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怀桑身上盖上胡黎申的西装，西装的主人却不知去向，林宗霖也不见踪影。
怀桑揉了揉眼睛，正要去找，胡黎申拉开车门，看了眼里面的人，“下来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