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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沄儿,事情被我搞砸了!”

蔫巴巴的王函之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在书房里等着他的时候,整个人更蔫了,垂头丧气的:“你曾祖父实在是太奸诈了,他居然猜到我们会用‘欲拒还迎’这一招。”

“临之原本是不乐意去宁州的,在我过去之前还用我们不欢迎为由拒绝,可现在……”

“沄儿,要不,我们立刻收拾东西走?”

王函之出着主意:“我们不乐意要,临之也不大乐意跟我们走,只要我们跑得够快,就能甩开这个大包袱。”

“我倒是想呢,但……”

王沄叹息一声:“我们不能走啊!”

“为什么?”王函之皱眉,一脸不解。

“祖父,你还记得我与您说过,今年的五月您有一劫吗?”

王沄看着他:“五月十八日!”

王函之浑身一凛:“沄儿,你是说……可是,崔安他们都死了,这一劫应该也过去了吧!”

“崔安他们死了,但你这一劫却未必过去了!”

王沄看着王函之:“曾祖父五月也有一劫,比您早了六天,是五月十二日!”

父亲也有一劫?死劫吗?

还有……六天?

从琅琊到宁州,快马兼程刚好五六天,这意思是说……

王函之看着王沄,王沄点点头:“就是您想的那样!”

他想的那样……

也就说说父亲王融之过世之后,王奕之最先想到的就是派人前往宁州,敦促崔安父子对自己下手……

已是开始炎热的五月,王函之却如坠冰窟,他黑着脸:“是王奕之还是王汇之?”

“两人合伙合谋吧!”

王沄神色淡淡的:“反正,他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做什么都是一起的!”

“有利可图的时候,一起密谋算计人;遇上劫难的时候,一起抛下家族、仓皇逃离,最后……”

“一起被送去见了阎王!”

“我是因为他们,那父亲呢?”

王函之看着王沄:“是寿终就寝还是……”

“毫无预兆的就去了的!”

王沄给了他最不想听的答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被人谋害,但所有迹象都显示是非正常过世。”

“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心生怀疑的人认定谁获利最大谁嫌疑最大!”

“这也是王衍之能与他分庭抗礼的最重要的原因。”

王函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你觉得呢?”

“我不确定,不过……”王沄想了想:“在琅琊的这些日子,我也算看出来了,王奕之对曾祖父极为依赖,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不能过逍遥日子,还得看曾祖父。”

“所以,我觉得,他看着嫌疑很大,但只是嫌疑很大而已!”

“那是王汇之?”王函之眉头紧皱:“可现在王汇之祖孙仨都已经……”

他猛地顿住,看着王沄:“沄儿,王汇之一家的事情,你只是和子路一起过去,而后帮着子路审问,别的没做,对吗?”

王沄笑了:“您觉得呢?”

王函之扶额,这话一听就知道,王沄做的怕是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叹气,没问王沄到底做了些做什么,而是问另外一个问题:“沄儿,你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王沄笑了:“赵嬷嬷带着一家子的诚意效忠与我的时候!”

也就是去年秋天之前?

王汇之死得不冤——沄儿都花那么长时间布局了,他能逃得了吗?

王函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敢继续再问王沄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怕自己被孙女儿吓死。

他缓了缓神,将即将偏了的话题扯回来:“王汇之一家的事情主要是王汇之及其长子长孙在谋划,他们都已经死了,您曾祖父那一劫应该……”

“我不知道!”王沄一脸坦然,看着王函之:“我是真不知道,我希望是这样的,但没有过那个节,我不敢掉以轻心。”

“祖父,琅琊王家不能没有曾祖父!”

“子路堂伯太年轻,曾祖父若是出问题,王家必然会被人蜂拥而上,死命的撕咬!”

“还有我们!”

“不管我们对曾祖父有多少意见和不满,但必须承认一点……”

“他老人家的眼界和胸襟是王家其他人都比不上的,他在,他会为我们挡住很多觊觎和算计,而他一旦不在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我有信心粉碎一切针对我们的算计,但我更希望能够将那些与人勾心斗角的精力花在发展壮大之上!”

王函之叹气,很是无奈:“行吧,我听你的,老老实实呆着,等你说回再回!”

“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他算计你,给你挖坑,我们却还得为了他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给他算计。”

看着各种不乐意的王函之,王沄笑了:“祖父,织坊那边没您什么事情了吧?”

“暂时没了!”王函之点点头:“我已经尽最大能力帮忙了,剩下的,还得看他们自己的。”

王沄点点头,提醒:“还记得那盆莲瓣素冠兰吗?”

王函之微微一怔:“你不提醒还真就忘了!”

“不是说那花有点儿发蔫,看着不大好,让我暂时别与你曾祖父说的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进行照顾,已经养好了!”、

王沄微微一笑“祖父,您要不要让曾祖父知道你得了这么一盆极品兰花,但就是不肯送给他,以表孝心呢?”

王函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主意好,我这就抱着花去找他,让他欣赏一下,就抱回来!”

“怎么又……”

王融之才说了一半的话在看到王函之手里的兰花戈然而止,他随意的看了一眼正在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兰花:“莲瓣素心兰?”

“错!”王函之将花盆小心的放到桌子上:“莲瓣素心兰倒也算稀少,但仅仅只是莲瓣素心兰的话,值得儿子抱着到您这儿显摆吗?”

王融之挑眉,走过去,仔细一看,愣了:“莲瓣、素冠……这花哪来的?”

“鹤壁!”王函之简单的说:“回琅琊的时候在鹤壁打尖,听当地人提及,说鹤壁有座宁幽山,时常会有奇花异草被发现。”

“我就想去试试运气,准备找个熟路的人领着进山,结果……”

“就真找到了这一盆莲瓣素冠兰?”

王融之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兰花,满眼喜爱:“运气不错!”

“没找!”王函之笑笑:“熟悉宁幽山的猎户家看到的!”

这运气……

王融之嫉妒的看着王函之:“这么轻易就得了这兰花?”

“是啊!”王函之点头,一脸嘚瑟:“怎么样,这花不错吧!”

“很不错!”王融之收回视线,看着王函之:“但是,如果你以为把这花拿来孝敬我,让我重新考虑让临之和王甲一起去宁州一事……”

“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王函之一脸失望:“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王融之点头,斩钉截铁的。

“行,那我把花抱回去了!”王函之也很干脆,抱起花:“儿子告退!”

这……

看着干干脆脆离开的王函之,王融之愣了:他这又是卖的什么药?

这件事很快就被王融之丢到一边去了,他喜欢兰花不假,但还没喜欢到为兰花放弃原则的地步。

但,第二天,难得兴致不错的王融之才准备写副字,王函之又来了,抱着那盆花来的。

然后还是那句话:“父亲,真不能重新考虑?”

王融之瞪他:“不能!”

“哦,好吧!”王函之抱着花又走了。

王融之被他这么一弄,好心情全没了,哪里还有心思写字。

然后,第三天,王函之又来了,依旧抱着那盆花。

“你给我说清楚!”王融之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

王函之笑得很是欠揍:“就是想让您知道,儿子得了一盆极品兰花,但儿子不大愿意直接送给您,以表孝心!”

王融之被气得差点仰倒:“故意来气我的,对吧?”

“是的!”王函之点头。

王融之气得双眼冒火:“滚~”

王融之圆溜得滚了!

第四天,王函之又来了,当然,花也还是抱着的。

“你们是不是该收拾行李回宁州了?”

已经忍无可忍的王融之直接撵人:“你们三月初出发,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了,再不回去,宁州该乱套了!”

“不急!”王函之老神在在:“宁州有崔卅呢,他挺厉害的,有他,宁州不会有任何问题。”

“倒是您……”

“今天改主意了吗?”

王融之看着他,没再让他滚,而是问了一句:“是沄丫头让你来胡闹的吗?”

王函之讪笑:“没有,是我……”

“看来是了!”王融之根本不听他的,看着心虚的王函之:“让你来胡闹,看似是想让我重新考虑却只是随意问一句,还做出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那丫头在算计什么?”

“真没……”

“不老实说,我就让人把沄丫头叫过来问!”

王融之打断他:“她让你来胡闹,肯定是不方便自己站出来……”

“你不希望折腾了这几天白折腾了吧!”

王函之蔫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精!”

“说吧!”

王融之没好气:“那个狡诈丫头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父亲~”王函之不乐意了:“沄儿脑子灵、主意多是事实,但她对您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不好的心思吧!”

王融之不置可否的看着他,没说话。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吧!”

王函之无奈:“沄儿怀疑有人藏在暗处,随时会对您不利。”

“怀疑?”王融之挑眉:“她怀疑什么人?”

“要是有怀疑的对象,以沄儿的性子,肯定直接把人给揪出来,而不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抱着兰花一次次过来显摆了!”

这是王函之第二次“滚”之后,反应过来的——王沄让他过来胡闹,不是为了显摆,不是为了气王融之,而是想让人知道,王融之和他们起了小小的矛盾。

主要是为了让极有可能依旧藏在暗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谋害王融之的人知道……如果有那个人的话。

他看着王融之:“沄儿很不安,她总觉得还有人躲在暗处,但……”

“那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至于有没有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王汇之的同党……她都无法确定。”

“所以,要不要配合,一起演一出好戏,随您!”

王融之盯着他,好一会,淡淡的问:“怎么配合?”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王函之抱着那花过来,但……

他连致远斋的院门都没能进,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他没再继续。

胡闹了那么几天之后,五月十二日悄然而至。

王融之不知道从头一天晚上,王函之和王沄就绷紧了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崔廿等人更是被王沄派出去,在致远斋周围分散隐藏。

他和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在外面遛了一圈,化化食,然后慢慢的踱着步子会书房:“临之~”

没有任何回应,他微微皱眉,问:“王乙,临之去哪了?”

代替王甲暗中保护王融之的王乙出现:“主子,先生去了后山。”

后山?王融之一愣,而后恍悟:“今儿是十二,对吧?”

“是的!”王乙点头。

王融之就明白了。

五月十二是沈临之父母的忌日。

三十四年前,琅琊发生地龙翻身,非常强烈的地震将王家堡很多房屋震塌,不少人被埋了起来,还有人被直接砸死。

沈临之的父母和刚刚及笄、还未出嫁的妹妹就是那天被砸死的。

同时失去三个血脉亲人,对年轻的沈临之的打击很大,原本就内向畏生的他越发不愿意与不熟悉的人接触往来,最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之后,每到这一天,他都会去后山安静的坐一个晚上,从不例外。

想明白了,王融之也就没有去找沈临之,拿起一本书就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过了花甲之后,很少会犯困的他居然迷迷糊糊的就眯了过去……

这不对劲!

刚合上眼,王融之就惊醒,想到了王函之与他说的那些事。

他以莫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醒过来,但……

没用,眼皮异常沉重,沉得让他抬不起来,最后,他的意志力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