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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友见着段晓棠出来倒是盛情邀请人上来,段晓棠进了雅间,脱口而出,“一个人来的呀!”

乌友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一个人清净。”乌沉沉的汤汁落在白壁般的杯中,在并不炎热的天气带来一丝冷意。

“多谢。”乌友倒饮料是他的礼数,段晓棠不缺一口喝的,何况身为酒楼员工不该吃客人的东西,不符合职业准则。“今天可有合意的诗?”

乌友微微摇头,段晓棠看他反应猜想今天回去祝明月估计又会说一群菜鸡互啄,春风得意楼题诗墙成了交友墙,互相吹捧而已。“常来不会耽搁你的事么?”

乌友是这段时间的VIp客人,钱多事少没要求。段晓棠纯纯关心而已。大吴的权贵或者富裕阶层,大部分子弟按照现代的要求都可以称一句“无业游民”。

他们所能从事的正经职业只有一种——做官,无论文臣武将还是散官之类的虚职,若做不了官便是真真正正的白身。

在做官之外其他正经事务,以白家为例,自白旻及以下,家中子弟均未出仕,他们的正经事就是读书习武,白旻处置家务,白湛出去和朋友交际也可以说是家族社交的一种体现。

乌友从来一个人孤零零的来,消磨大段时光。虽然带着随从奴仆,但在权贵眼中奴仆不算人。不曾见带友人过来,楼下热闹时也不会去参与。

“文不成武不就,闲人一个,哪有正事。”乌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我母亲早亡,父亲常年在外,他并不在意我。倒不如这里,人多热闹。”

这段话可谓交浅言深,段晓棠无意窥探他人隐私,却明白乌友的寂寥。热闹是一群人的孤独,孤独是一个人的热闹。或许于乌友而言,置身于人群之中,哪怕不参与,也会觉得温暖吧。“你喜欢就好。”

这间雅间的位置实在是好,既可以看见街面景象又能瞧见一楼大堂的情况,乌友握着杯子状似无意间地转动,“你会一直待在这间酒楼里么?”

段晓棠太清楚自己的性格,“稳定下来后,我应该会离开。”

乌友:“去哪里?”

打听来的消息段晓棠是春风得意楼东家的远亲,两人还住在一起。几个月前从外地入长安。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离开。

春风得意楼明面上的东家是祝明月,但背后的山头,到市监处打招呼扫平障碍的却是梁国公府白家的人。

这是祝明月故意使的障眼法,用的是白家明面上的人,管的却是白秀然的私产。扯虎皮做大旗,不用白不用。

“还没想清楚。”段晓棠甚至觉得自己是被套在长安,无论是几处产业经营还是祝明月林婉婉的安全。

尤其是后者,长安天子脚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能会在附近找块地来种种菜,体会种豆南山下的悠闲生活。”离得不远不近刚刚好。

乌友咋舌,“你的喜好倒是别致。”

段晓棠:“我以前就想种点菜,看着它们生长发芽茂盛,最后落在锅盘碗盏里饱腹。”

乌友并非不通俗务,“长安周边的熟地都是有主的,实现有些困难。”从没想过还可以有在院子里种菜的选项。

段晓棠嘴角微微挑起,“我最大的障碍不是没有地,是技术不行,菜苗发芽都艰难。”后院那批珍贵的种子幸好是被戚兰娘抢救回来了。

对这个回答乌友无话可说。

晚间回家,祝明月先问林婉婉:“两个徒弟如何?”

林婉婉将多余的桑葚挤出汁液,不是为了喝果汁,她对现在水果的甜度全部持怀疑态度敬谢不敏。打算用来染色,染帕子或者兑到香皂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边挤边回答:“朱淑顺聪明细腻,谢静徽乐观心态好。”

祝明月心里自动替换过来,一个敏感,一个傻大姐。“她们能坚持下来么?”

林婉婉心里也没底,尤其是她的教学办法从未经过验证,“目前家长很支持,她们自己也有学习下去的动力。”大吴一家之主的分量可不是说说而已,谁管这动力是内在还是外在的。

哪怕林婉婉本人当初学医有几分是迫于现实就业压力,又有几分是真的想要济世救人。

论迹不论心。

祝明月的矛头再转向段晓棠,“我听姜掌柜说,有个客人经常包一个雅间一坐大半天,你知道他什么情况么?”

段晓棠第一反应,“他有问题?”

“不是,”祝明月当然不会承认,是听姜永嘉提到有个客人经常找段晓棠聊天才多心起来。“他一坐大半天,耽搁翻台。”实际乌友消费不低,加上雅间本身的价格,并不算亏。

“耽搁祝总赚钱,罪大恶极。”林婉婉一旁起哄,“快快从实招来。”

“他母亲走了,父亲常年在外也不关心他,所以常来酒楼消遣。”段晓棠眨眨眼,“哪里不对?”

祝明月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你们怎么会说到家事。”

段晓棠将两人前半段话复述出来。

祝明月将几句话翻来覆去思索几番,段晓棠先失了分寸,不管是作为员工和客人的工作关系,还是两个不太熟悉的人之间的客套。但乌友的问题显然更大。

“你说那句话其实是因为你内心抗拒,想拉开两人距离,但乌友的回答“示人以弱”,勾起恻隐之心,让谈话关系继续下去。”

不熟悉的人之间交浅言深就是最大的忌讳。

林婉婉左看祝明月,右看段晓棠,“他图什么?”

祝明月:“不一定图什么,有些人习惯性如此,你可以称之为情商或者心机。”

段晓棠实话实说,“他知道我是女的。”

林婉婉:“他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穿女装出去打酱油,应该是看见我的脸了。”段晓棠知道一味隐瞒并非上策,“后来在酒楼遇上,我说是打赌输了换装。你们说他信了还是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