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宁翼脸上的哀怨，楚夜侧身看了看陈九城。
陈九城将双手相互放在袖孔中。
站在楚夜身后，微微欠着身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宁翼，二十六岁，其母为南蛮百部完颜氏。”
“自十年前被流放陇西后，就开始在暗中收复流民，训练孤儿，培养死士。”
“五年前开始，便将陇西道的矿铁私贩给江南十三府，用作养军造器之用。”
“在陇西两府的街道上的确少见人烟的痕迹。”
“可在平凉城十里外的冷竹山中，却藏着十万金戈铁马的大军。”
……
“咔！”
听到这里，宁翼忍不住将手中的酒杯捏成粉碎。
因为陈九城说出了他最大的秘密。
在酒杯被捏碎的瞬间，从小院的四面八方就涌出了十几道身影。
只是还没有靠近，就见李二狗抬手一挥。
无形的毒气弥漫，那十几道身影瞬间化为了血水。
李二狗的修为并不高深。
可他使毒的功夫，就是那些仙门大宗的宗主见了，也不得不忌惮。
宁翼见自己手下的人还未靠近就已经身首异处。
一时间，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
这时，楚夜已经走到了宁翼的面前。
再次开口说道：“事实上，我有比你更好的选择。”
“但我依旧选择了你。”
“因为……我喜欢你的野心。”
宁翼表面平易近人，温文儒雅。
实际上，他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
他的成长经历和所处的环境，也由不得他没有疑心。
那个位置他想坐。
很想。
可楚夜贸然出现在平凉城，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再次看向楚夜时，宁翼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你能代表楚家吗？”
楚夜道：“我来这里和楚家无关。”
宁翼眉宇跳动，看着楚夜显得有些茫然。
他一直以为楚夜会出现在平凉城肯定是因为楚家的授意，所以自己才如此礼待，上演了一幕雪中煮酒。
没曾想，楚夜来平凉城却不是楚家的意思。
宁翼气笑了：“既然你不能代表楚家，那我们之间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楚夜道：“虽然我不代表楚家，但是我能给你的，楚家给不了。”
宁翼依旧不屑：“听说你前不久才被流放绝境长渊，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说这些话，我能信吗？”
楚夜平静如常，注视着宁翼：“如果你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那么这一趟，我会很失望。”
“别人看你如腐木，你看别人依旧如腐木。”
“那你和那些将你看作腐木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宁翼的表情一怔，收起了目光中的轻视，道：“我只是很难相信你所说的话。”
“除非，你能让我看到真实的东西。”
“你当然要看到，也应该看到。”
楚夜敲打着冰冷的桌台，道：“七天后的子时，宁存世会在御书房暴毙，死因是中毒，下毒者是内监大总管高庆，幕后指使者，是东宫太子宁云。”
宁存世正是大周皇朝，当今的陛下。
“这……”
宁翼想不到楚夜会说出如此违逆的话。
有些事他们可以委婉谋划，可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来的。
仅这一句话若是传了出去。
整个楚家都会受到牵连。
但宁翼还是忍不住道：“你所说可是真的？”
“太子会对父皇下此毒手？”
楚夜道：“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不是真的，也是真的。”
宁翼眉目间的跳动越发明显。
都说楚夜是个疯子，今日一见，宁翼才相信传闻不假。
原本认真的表情又开始变得不耐烦，敷衍道：“好，那我就等上七天。”
“到时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就相信你。”
楚夜摇了摇头。
宁翼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楚夜道：“从陇西赶往天宁城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消息传来，再等你率军赶到天宁城，来回至少需要三十天。”
“这其中的变故，太多了。”
宁翼道：“那你的意思是？”
楚夜道：“即刻启程，率领十万大军直奔天宁。”
“不可能！”
宁翼道：“若是你所言并非事实，我贸然率军进入天宁，等同谋逆。”
“这可是死罪。”
楚夜没有回答宁翼，而是突然走到了桃儿的身前，用食指勾起了桃儿的下颚，问道：“你叫桃儿吧？”
桃儿一愣，不明白楚夜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奴婢桃儿，见过公子。”
楚夜点了点头，然后对宁翼道：“她是宁云的人。”
桃儿愣住了。
宁翼也愣住了。
然后楚夜已经朝着小院外走去。
没有再对宁翼作出任何的解释。
有些事需要宁翼自己去证实。
一旦证实，宁翼也就没有了退路，只能选择和楚夜合作。
不久之后，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被扔进了粪坑里。
在尸体的身上，没有一块皮肉是完整的。
那是被一刀一刀切开的。
小院内，宁翼用洁白的手帕擦去匕首上的血渍。
桃儿的确是他最亲近的人。
因此，在宁翼的眼角还有一滴没有完全干涸的泪痕。
“你的心乱了！”
一名白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看着陷入沉默的宁翼，开口说道。
听到声音，宁翼才站起身来，将眼角的泪痕抹去，神态也逐渐的恢复了正常。
在风雪中站立了足有半个时辰后，宁翼才十分平静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看着平复情绪的宁翼，白衣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
道：“天资、城府、毅力、胆魄、野心、这些成为强者的条件，你都不缺。”
“现在为师的实力已经恢复了一半。”
“虽然还不能助你争霸九州，但是对付一个大周皇朝，也足够了。”
宁翼目光微亮：“师尊的意思是，我可以去天宁城？”
白衣老者道：“机缘二字，重于机，你的机会既然来了，为何不去。”
“天命将显，若是你能执掌大周，聚皇气入体，这一世的天命，也未必不可一争。”
得到了白衣老者的支持，宁翼狂喜，转身对白衣老者一拜：“多谢师尊。”
……
平凉城外，陈九城对楚夜道：“楚爷，宁翼这个人城府太深，疑心太重。”
“他真的会率军前往天宁城吗？”
楚夜回望平凉城，说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他的野心不会允许他留在陇西道。”
然后楚夜话锋一转，对陈九城问道：“消息已经证实了吗？”
陈九城道：“密网影子已经传来了消息，东姬皇朝和大周皇朝自己按照名单，各自挑选了两百名世家子弟。”
“由十八路诸侯秘密送往了风云城。”
楚夜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战争，但很少有人能明白战争的意义。”
“无形的博弈，比看得见的战争更有意思。”
说着，楚夜转过身来看着陈九城。
“让南蛮百部和十八路诸侯开始吧。”
除了陈九城，很少有人知道，楚夜所掌控的力量远远不止一个密网和牍天幕府。
每每回想起密网中那些最高等级的卷宗内容，陈九城都不免感到恐惧。
替楚夜的敌人感到恐惧。
因为那些人永远不会知道楚夜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迟疑了一会儿，陈九城说道：“不用给宁翼一点准备的时间吗？”
楚夜道：“永远不要小觑了修行者的手段，大世来临前，所有修炼过聚元诀的密网影子，都要将他们的痕迹抹去。”
“只有战争带来的混乱，才能让密网影子合理的出现在每一个位置，让他们合理的进入玄州百宗。”
“而战争，从来不会留给人准备的时间。”
陈九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是陈九城不聪明，实在是楚夜所说的话，让人难以理解。
所以楚夜每说一句话，陈九城都会仔细的思索。
琢磨透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