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也昏死过去。
司徒盛看着一死一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就算他的差事没办好——大理寺那边还指望从贾政的嘴里再掏出点儿有用的新鲜消息来呢！
这破事儿闹的！
“找个大夫给看看。”司徒盛悻悻抬手，指了指彩霞，又嫌弃地看了一眼贾政的尸体，“抬出去。晦气！”
兵卒们也知道自己没摁住人，算是闯了祸了，也都规矩了起来。上来了两个，抬了贾政的尸身出去。
恰在此时，外头人来报司徒盛，宫里昭庆郡主派了一个贾府的家生丫鬟带着她的父母，来帮着指认犯事的奴仆。
司徒盛顿时心虚起来，哼唧一会儿，让兵士们将这房间收拾整肃了，自己只得走了出去，接着小红一家。
林之孝夫妻自是陪着万分的小心，再陪上恐惧谄媚的笑脸，一一把素日里跟着赦、政、珍、琏做过脏事儿的奴仆们都指出来。
又当着众人的面儿，将哪个是被迫做事、私下里还怀着善心周全一二的，哪个是专出馊主意、唯恐事情不闹大的，哪个又是仗着主子的权势在外欺压良民的，也一一都说了出来。
又跪着跟司徒盛磕头，痛快认了自己的事儿。
大家素日都是一起，谁能不知道谁？
到底是各自抵赖攀扯一回，各样糟烂吐了个干净，司徒盛省了不知道多少事。
司徒盛因趁机欲做大度状放了林之孝一家：“也算将功折罪。先回去等着，打总的处置旨意下来，再说。”
又一本正经地叫了小红，打着官腔：“出这么大的事，宫里服侍的人这还怕不够，你还往外跑做什么？
“赶紧回宫伺候主子去！倒跟主子讲起什么本家不本家、功罪不功罪的来了！
“宫里的嬷嬷们都是怎么教你的规矩？快走快走！”
小红自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一路进府就已经将出的几桩事都七七八八听了个明白。
此刻见司徒盛装腔作势，也不着意分辩，只垂首轻声请问：
“奴婢若是此刻回宫，怕是主子要问府里情形。奴婢知道得一鳞半爪，难免会信口开河。
“县公既是主办的将军，可要奴婢带几句话进去，先给主子们透个口风？”
好厉害的丫头！
司徒盛被她温温柔柔两句话顶在了墙上。
哪怕罪大恶极，上百的兵看着，也不至于让“犯人”当着您的面儿尸横当场，何况还有一个一尸两命的姨娘。
这事儿说到天上去，您也难逃一个看管不严的罪！
所以，想好了怎么编了么？！
挠挠脸，司徒盛越发悻悻：“既是如此，姑娘就先停一停，等本官将事情原委问清查明，再说吧。”
小红微微弯一弯嘴角，行礼再问：“那奴婢去正院，见一见贾府女眷？”
司徒盛只得挥手让她去。
林之孝夫妻和林之节也便暂时与众奴仆们关押一处。
小红匆匆进了正院。
这边虽然得了炭火柴米，一屋子人却没一个用得顺溜的。
耿嬷嬷带着麝月入画在廊下生火，正呛得一院子烟，三个人的脸都抹成了花猫。
恰好小红进来，忙上前来替了入画的位子，三把两把，吹旺了炉火。
三个人这才看清是小红，各自吸了一口凉气！
麝月一把抓住她，大惊失色：“怎的你也来了？宫里连你也不放过！？”
“姐姐别多想。是郡主让我带着我爹娘一起来，借口帮着指认有罪之奴，趁机来瞧瞧你们。”
小红忙含笑安慰。
麝月惊吓转过悲伤，哽咽着落了泪：“有什么可瞧的，都已经这样了。”
耿嬷嬷却十分会看眼色，忙笑着打岔：“我们都傻了，连火都不会生，倒是小红姑娘，怎么竟比我们做的粗活还多？”
“我原也不会。”小红面上淡淡的，“只是跟着郡主往江南去了一趟。
“这一路，才发现自己号称是奴才，倒不会服侍人，还要人服侍自己，实在惭愧，这方特意学了的。”
麝月入画两个顿时窘了，各自讪讪低头。
耿嬷嬷便驴唇不对马嘴地赞了两声，陪笑着起身，留了麝月和入画给贾母熬药，自己则殷勤着陪着小红进屋。
到了门前，又忙抢先两步打了帘子，朝内小声道：“小红姑娘来了！”
里头王熙凤耳朵最尖，忙地起身快步出来：“谁？哪个小红！？”
小红迎面含笑行礼问了好。
王熙凤忙满面堆笑，亲自拉了她的手，进了里头。
邢夫人、李纨、惜春和宝玉忙也都站了起来。
小红先行了礼，又去看昏昏沉沉的贾母，悄声问：“郡主令我来看看，老太太可好？”
几个人此刻都松了口气，让她看了一眼，便围着她去了外间，又百般地按着她坐下说话。
李纨抢先拭泪道：“怎都好不了的。这样塌天的大祸，竟是天外飞来的。”
小红不做声。
王熙凤看着李纨的作态，转开脸，翻了个白眼。
邢夫人也不搭理这个话头，这才开口，伤感道：“我们都还好。陛下肯赦了一府女眷回祖籍，已经是天恩了。
“你回去跟郡主说，我们都知道，这是郡主和县主的脸面，替我们谢谢她二位！”
又叫王熙凤和惜春，“老太太和我的礼怕郡主不肯受，你们俩，就在这里，替我们朝上磕个头罢！”
王熙凤和惜春领命，当即起身，郑重朝着太极宫方向跪倒叩头。
宝玉默默地在后头跟着。
李纨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磕头，慌里慌张也跪下去。
小红一概都不拦着，只起身恭敬站着看。待她们跪叩完毕，才出声道：“大太太言重了。
“郡主和县主虽然违逆不得皇命，总归是血脉天性，心头还是担忧惊恐的。
“今晨听了九家府邸都要抄没罚禁的严令，也都心惊肉跳，各自在殿中待罪。
“奴婢父母在府上做了多年管事，岂能置身事外？所以也就回来，与大家一起，听候发落。”
众人顿时都是心里一紧、头皮发麻！
宝玉更是吓得手脚都抖了，脱口问道：“二位妹妹也在待罪？皇上不是说不罚她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