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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开州府,鸿宾酒楼门前。

一群人正聚在一起看着热闹,核心处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带着微胖丫鬟和店家理论。

“湿了的柴火和干了的柴火有什么区别,都是能烧的,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价钱。”

起因是前些天下了小雨,樵夫送来的柴火有些发潮。

店家小心思,想着少给几个钱,结果刚好被女孩撞上。

女孩名叫燕司然,开州府判司之一燕明哲家的千金。

燕家是开州府有名的大户,燕明哲本身是开州府司仓,掌管开封府的赋税和仓库。

妻子柳月杉是附近州府的大户,家境殷实。

两人结婚也算是珠联璧合,孩子出生时,在燕家内外大肆宴请,流水席长达半个月之久。

女孩还有一个哥哥,叫燕司安,龙凤双胞,羡煞了旁人。

此时燕司安也收到了消息,匆匆赶到。

看着被围在中心的妹妹,一时间有些头疼。

燕司然从小到大就调皮,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开州府招惹了几乎所有能招惹的人家。

上到豪强富商,下到泼皮乞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心地善良,常把敲诈来的钱财转赠贫苦,极受城内百姓爱戴。

所以哪怕今天不是很占理,看客们仍旧指点店家,让店家补足了差价。

正在叫嚣的燕司然被哥哥一句话打回原形,脖子一缩,明显对自己这个哥哥有些畏惧。

燕司安走到店家面前,已经理清楚事情脉络,对着店家恭敬行礼。

“抱歉,是我妹妹有些顽皮了。”

“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去,不会再让她给你们找麻烦了。”

这样的话说了足有几百遍,可是无奈,现在不说这话,又能有什么办法。

店家有些受宠若惊,道,“不敢不敢,司然小姐说的也是,都是柴火,干了湿了一样的,钱我照付。”

“只是令妹围在这里,实在是有碍生意,老板的意思是让公子把小姐带回去,过后我们必定上门拜访,以示歉意。”

不管是出于对燕家权势的畏惧,还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店家已经认错,但是燕司然却不算。

“不行,你都说湿了要扣钱,我就给你干的。”

“拿到厨房去,什么时候用火烤干了,我什么时候再回去。”

说着就要往里冲,被哥哥燕司安一把按住脑袋。

无奈道,“行了行了,把这湿柴烤干要浪费多少柴火,哪有你这样干的。”

燕司然撇了撇嘴,虽然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但就是不想就这么算了。

还在想着对策,燕司安已经向四周摆手,“抱歉,给诸位添麻烦了,谢过诸位对家妹的照顾,他日有事,可来燕府寻我。”

燕司安虽然也是十五岁,但是少年老成。

而且男生女相,在开州府极受关注,都说好在燕司安不穿女装,否则开州城里便没了美人。

不过燕司安倒也没把这调侃放在心上,年纪轻轻就遍访名师,聪慧异常。

曾被人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虽然还没有参加科举,但是交友甚广,其中多是少年英才。

认识的贩夫走卒也有不少,与人相交,总是平等相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所以开州府的平民,对于燕司然是宠爱和喜欢,对于燕司安是恭敬和崇拜。

望着两人远去,人群也没有再聚集。

店家给了樵夫全价,没有生了仇怨,也没有人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另一边,回家路上。

看着一脸灰尘蹦蹦跳跳的妹妹,燕司安有些头疼。

商量道,“这些天父亲忙于公事一直没有回家,你能不能消停些。”

“母亲上了年纪,最是惦记你,非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才肯罢休吗。”

燕司然撇了撇嘴,最是烦哥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吐槽道,“你要是真的想让我消停,就去当官去,平了这天下不平事,不就省的我费心了。”

燕司安苦笑,官场沉浮,他们的父亲十五年才爬到判司的位置。

其间艰辛,不足与外人道。

虽然不至于禁止燕司安走上仕途,但总想着时间晚一些,等燕司安再长大一点。

生怕官场腐朽了自家长子,毁了未来的前途。

两人一路归家,路人时不时还会打声招呼。

燕司然调皮应对,燕司安翩翩有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是走到家门口的街上,却看到对面迎上来一群人。

领头的是长史胡正清家的次子胡非为,年岁比燕司然年纪大些,但在燕司然面前从来没有占过便宜。

身边带着家里的打手,平时见了面都是绕开的。

这次直接拦了上来,让燕司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燕司然正是心情糟糕的时候,张口就骂,“好狗不挡道。”

胡非为冷笑,心中嘲讽,这个时候还敢找招惹自己。

刚要嚣张几句,燕司然已经被燕司安护在了身后。

轻声说道,“家妹鲁莽,还请不要见怪。”

“但是你无故拦我去路,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虽是带着怒气,但是却让人生不起气来。

本来是来找茬的胡非为,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看了一眼燕司安身后的燕司然,冷笑道,“丫头,你嚣张不了几天了。”

“等事情落实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像今天这么嚣张。”

话说的有些无厘头,听得燕司然忍不住皱眉。

刚想问些什么,却见胡非为带着人直接离开了。

有些莫名其妙,让燕司然十分不爽。

想要把人拦住问清楚缘由,却被燕司安直接拉着就朝家走去。

路上实在按捺不住,问道,“怎么回事,这些天你们神神叨叨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路疾走的燕司安突然沉默,眉头微皱,恰似一张美人画卷。

不过燕司然看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只听燕司安叹了口气,道,“父亲身为一府司仓,牵涉甚广。”

“近些天招惹了些祸端,被府尹大人连番逼迫。”

说着又语重心长道,“司然,你是女儿身,本就该无忧无虑,我也不指望你放在心上。”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真的付出了很多。”

“关键时候,你我兄妹,还是要多为父亲着想。”

一番话说了个雾里看花,让燕司然更加烦躁。

不过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将事情放在心上,想着回头遇到父亲再问问细节。。

等两人回到家里,却看到与往日相比多了许多侍卫。

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开州府的府兵,领头的是开州府司兵罗束。

和燕明哲官职相等,负责的却是开州城的刑狱。

就连燕司然大大咧咧的性格,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罗束亲自出马,无不是开州府的大案要案,今日却出现在了燕府的门口。

燕司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走了上去。

罗束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城里到处都已经有了安排。

就算他带着妹妹离开,也不可能逃得出这牢笼。

更何况父亲情况未明,母亲也在家里,燕司安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走到门口,先是恭敬的行礼。

叫了声,“罗伯父。”

罗束倒也没翻脸,脸上堆着笑意,“呦,是世侄回来了。”

说完又解释道,“府尹大人有令,司农燕明哲贪墨,数额巨大,燕家全家下狱,府中财货尽数查没。”

想看看燕司安的反应,但是燕司安一脸的平静,反而让罗束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道,“其中因果我身为下属,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等下抄家结束,还望世侄不要为难我,跟我下狱去。”

燕司安点了点头,淡然道,“我知道的,但是我坚信我父亲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说完又是一礼,表面功夫到位,然后拉着妹妹进了家门。

燕司然的眼中已经积了泪水,父亲虽然执掌司仓之职的,但是家底殷实,根本犯不着去贪墨。

这个时候知道不能跟人相斗,所以强忍着委屈,跟在哥哥身后。

进了家门,发现有人正在家里四处翻找,所有财货都被搬到明面上。

家里的丫鬟仆人聚在一处,母亲柳月杉独自站在一处,尽显孤独。

两人回来也没有犹豫,大步走向母亲的位置。

柳月杉心中担忧,有为自己的丈夫,也有为自己的孩子。

看到兄妹二人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气一松,落了几滴眼泪,但是急忙擦去,强作镇定。

很快,财产轻点完毕,负责这件事情的,正是长史胡正清。

和罗束相比,胡正清就尖酸了许多。

摸着八字胡走到柳月杉几人面前,冷笑道,“柳夫人,府尹大人令,查抄燕府。”

“诸位身上的首饰尽在其列,还望行个方便。”

现在富贵人家,都有穿金戴银的习惯,柳月杉自然也不例外。

衣服不说,金银首饰都是开封府里的名贵玩意,加到一起少说也有数百两。

还不等柳月杉说话,忍了许久的燕司然已经忍不住站了出来,骂道,“老王八,这么羞辱我燕家,不怕未来遭报应吗。”

胡正清哈哈笑道,“这就不牢然小姐费心了,如果诸位不想动手,我们可就自己来了。”

“这中间要是有磕磕碰碰的,可前往不要怪我等不懂得怜香惜玉。”

说话间,几个胡家的恶仆已经靠了过来。

燕司然大怒,但是有府兵在外,根本没有办法。

还是燕司安站了出来,稍微安抚一二,道,“虽然我父亲落难,但是事情尚未定局。”

“我燕家也算交友甚广,别的不说,我的老师魏宗成就曾是朝中大臣。”

“我父亲真的犯法倒也算了,你们如此罗织罪名,真就觉得能够只手遮天吗?”

胡正清有些犹豫,魏宗成却是曾经的朝中大臣。

现在是退休在家,颐养千年的时候。

不过门人弟子遍布朝廷,如果真的插手,确实有些麻烦。

犹豫了一下,强硬道,“府尹已经查实,你父亲贪污罪名,人证物证俱在,翻不了案了。”

“不过我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等你知道了什么是绝望,再看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狂言。”

说完转身离开,倒也没有强行再要柳月杉身上的首饰。

燕司然看着远去的胡正清,远远的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老王八。”

但是越想越气,一时间脸色通红。

柳月杉一个妇道人家,此时还不如自家长子有分寸。

只能护住女儿,希望能给些安慰。

但是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定局,所有的财货都被带走,仆人被分别关押。

而柳月杉以下,燕司然和燕司安却是被关进了死牢。

这基本上都是定了死罪的才会有的待遇,只等朝廷御批,就在秋后问斩。

仍旧没有见到燕明哲,让燕司安的情绪越发紧张起来。

晚上,柳月杉揽着燕司然在角落里休息,燕司安却在等着什么人。

一家三口一直没有吃东西,一是心情不好,在一个是牢房里的吃食实在难以下咽。

不一会,一个牢房的班头就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支走了看管的衙役,走进了几人的牢房。

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说道,“安少爷,事情匆忙,您和夫人先凑合吃一点。”

“明儿要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指使我。”

食盒的浮雕明明是鸿宾酒楼的招牌,却在班头嘴里像是入不了眼。

确实也是,燕府富贵人家,家里的请过全国各地的厨子,鸿宾酒楼虽然不小,但相对来说确实还差了一些。

燕司安早有算计,知道班头会来。

礼貌道,“谢谢洪班头了,还望一切小心,不要给您家里招惹了麻烦。”

洪班头嘿了一声,道,“哪里哪里,燕大人是出了名的清官,开州府谁不知道。”

“这次一定是有奸人陷害,只等些许时日,定能平冤昭雪。”

“何况我母亲曾交代过,我洪家欠着燕家的性命恩情,如不偿还,死后不让我入祖坟的。”

燕家家境殷实,又有一个喜欢散财的女儿,在开州府的声望极好。

尤其是燕明哲负责赋税,碰到实在为难的,经常自己帮忙补上,名声更是显赫。

多年前开州府突降大灾,粮食欠收,还是燕家带头捐款捐物,才没让开州府成了人间炼狱。

尤其是洪家老母,如果没有燕家重金请来的大夫,当年就葬下了。

后来燕司安广结好友,其中就有洪班头。

之前双方差着身份,洪班头不好过多接触,现在却是刚好到了报恩的时候。

两荤两素一个汤,还有些许点心。

食盒里的东西已经全都拿了出来,洪班头又拿出一壶酒来。

“上好的女儿红,牢里比不得外边,有地气,容易招病。”

“几位贵人多少喝一点,明天醒过来,这祸事没准就过去了。”

燕司安再三谢过,送着洪班头到了牢房门口。

看母亲和妹妹没有注意,小声说道,“还有件事情希望洪班头可以帮忙。”

说着拿出一封信来,道,“将这封信交给我的老师,燕家能不能过这一关,就看我的老师肯不肯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