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和凌家可不同。
一个是要办冥婚。
加上炙手可热的继承人不继位。
另一个,可是山城政府领导婚内囚禁第三者。
加生私生子。
薄堪政治批斗结束恢复原职才过了两礼拜。这样的话,无异于是要把他再打回原形。
众人对于刚才,对于因为养育之情浓重所以薄堪才称薄盛来为自己儿子的推想,在这一刻摇摇欲坠,就都屏着气盯着陆相挽等她的下文。
但陆相挽话落两秒钟,又聪明得自个儿拐了回来。她笑容端庄,说话不紧不慢,一举一动都镇的住已经蓄势待发的看客。
“但弟弟你,如果是外界的绯闻不真,仅仅是妈膝下的孩子,那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如果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你今天这么做,就是颠倒顺序,岂不是真的失了身份?”
这两句话是在倒逼薄盛来,要他自己放弃承认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乖乖认宋慧琴当养母,只字不提白颂清三个字。
但薄盛来可不吃陆相挽这一套。
他自觉还没有到要看陆相挽脸色的地步。
他手上,可握着她万万不可为人知的把柄,他断定,如果陆相挽要是真不知死活,不要脸面得硬要和他对抗到底。
他就凭手上的话柄,也绝不会输给陆相挽这种孩童过家家的小伎俩。
“是吗?我只知道没入族谱的女人不得进祠堂。”
他这意指两人离婚。
在场知情的可都听懂了,但陆相挽脸色风云未动,比起薄盛来期待的笃定的她会下意识得迟疑后退,她反而笑得明媚大方,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让人有看脸色猜忌怀疑的机会。
众人看看薄盛来又看看她。
她就看着薄盛来的眼睛不动,轻抿薄唇,微微扬起嘴角一笑,一言半语,就像是怼了个笑话似的堵回去。
“这不是最关键的,二少怎么只知道一半,只要是诞下薄氏婚生子的女人其实也可以。”
两人离婚宣扬出去,对陆相挽只有摆脱薄时漠的好处,绝没有失了权利地位的坏处。
她名下挂着薄家的亲生儿子,荣华富贵,家族地位,薄家都不会缺了她的,这点她要薄盛来看清楚。
薄盛来哼笑一声。
这局是他败阵。
他不觉得败兴,他转而立马再开一局。
他眉眼含着月光似的白亮阴凉,步步走下前庭的台阶,站在陆相挽不近不远的地方,两人的距离,陆相挽倘若跨两步便够得着,站在原地又够不着。
他意有所指的盯着陆相挽腹部几分钟,视线再由腹部由下至上扫视至她的脸。
笑意夹冬凛。
“不知道在嫂子的婚生子定义里,包不包括未婚先孕这种情况?”
薄时漠惊讶薄盛来怎么知道陆相挽未婚先孕的旧事,面上虽不显神情,但站在陆相挽身后却有往前一步的趋势。
他把秋风挡的严严实实的,稍微变动点位置,秋风就能吹在陆相挽身上,他已经迈一步到陆相挽身边,陆相挽拉着他的手臂示意他不用上前。
这把柄在薄盛来手里。
初一他要把秘密公布于众。
他们没底线得退让了。
薄盛来尝到甜头。
他一定越发嚣张。
这秘密就一定有拖不过十五的时候。
陆相挽不想面对,但也得承认这就是事实。屡屡逃避于自己无利,对他人反而锦上添花,她到如今,必须得赌一把豁出去的结果是什么。
才能彻底破局。
她笑。
因为她猜不着薄盛来下一句能是什么,若是直指她未婚先孕,甚至拿出证据都有可能。但在媒体围上来之前,她该说的话,总得说完全了。
但话里只字不为自己解围。
“没有第三人掺和的双方,未婚先孕的孩子如果生在婚姻期间,那在我看来,就是一样的。”
“但私生子就不一样了,他会让大好仕途之人走投无路,会让明明不为人知的女人,就算死了也得背着第三者的世俗眼光,臭名昭着。”
她伶牙俐齿,字字珠玑的咬牙嚼字。她希望薄盛来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最后的场面最好谁都不要太难堪。
最后说完,她又故意慢下来,语速温吞,口吻温柔得反问。
“二少你觉得呢?”
这些话,陆相挽都是在提点薄盛来不要只顾自己薄氏血脉的认祖归宗。
薄堪今时不同往日,他身居高位,多少人盯着他的身家背景。又有多少人在网上弄风起浪。
就算这些他通通都不考虑。
那从来不为外人所知的白颂清的资料被薄堪牵连,被人挖掘出来责骂嘲讽的代价。
是他替白颂清自证对薄堪忠诚,再对天下公布他是薄堪亲生子的消息,这样的目的想要交换的吗?
她刚刚已经说了。
根本就没几个人认得白颂清。
那他做这么大一场戏是给谁看呢?
他悟了。
所以回头看薄堪,恰好薄堪也在看着他。
他心里慢慢醒过来,刺痛一样的憋闷之后,他知道自己贪婪了。唯一在乎他妈妈的,从头至尾只有薄堪和他。
这种独角戏唱大了的感觉。
还挺心寒的。
他开始抖擞,接着就是穿透全身的那种风吹来的瑟瑟凉。他低下头,脸色神情迟钝,眼眶微微红。
陆相挽见他迟疑,就知道已经有了转圜的余地,她干脆就退一步,给足他台阶下,圆了今天的场子。
“时间不早了,吊唁必须要开始了,二少既然称我一声嫂嫂,今天不妨就和薄家人一起就站在这里,等吊唁结束,有什么话,我们薄家人自己论道。”
薄盛来看着陆相挽的眼睛。陆相挽眨眼示意他答应,他现在心思麻木,也就顺着台阶下。
“嫂嫂说的是。”
好戏终于落幕。
余下的花絮就是,旁人听懂,或者听不懂的彼此交流。有人胡乱嚼舌根,有人接力传是非。
但主角团不在乎,总之绯闻随便传就是,薄家不缺这点边角料。
繁重的礼节持续到后半夜之后,包括要站在一边接受所有人的吊唁。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
陆相挽独自站在祠堂外不远的荷塘边歇会,两名保镖站在她的左右保护她的安全。
此时宋慧琴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两三米的地方。
“没想到你还能镇得住薄盛来?”
她话里一点点惊讶欣喜,其余都是风平浪静。
陆相挽听到声音转身。
见是宋慧琴就示意身边的保镖离开。
但保镖没走远,隔了七八米的地方面对着陆相挽站着。两边距离够远,保镖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陆相挽伸手拢紧披在身上的外套,主动走近宋慧琴几步。
“那本日记本,是你故意寄给我的吧?”
宋慧琴听得出来陆相挽语气里根本就没有问的意思。她心知肚明那本没署名的日记本就是她宋慧琴的。
宋慧琴微咧嘴笑,随后承认的很干脆但又很模糊。
“算是。”
陆相挽不明白凭什么是非亲非故的自己拿到这本日记本,若说宋慧琴不是利用自己有所图谋,陆相挽绝对不信。
“为什么?”
她问得天真简单。
宋慧琴不先说话,她看着陆相挽的眼睛,凝视了很久,她眸子不动,就钉在那似的,也不知道穿过这双眼睛,她是在往陆相挽瞳孔里头看什么。
陆相挽被盯得久了,心里逐渐不适,但嘴上刚想催促她有话快说。宋慧琴刚好就用冷直压低的嗓音慢慢说出口。
“因为总得有一个人也替我,报报仇。”
她话里竟有点轻松的愉悦。
给人她只不过是在开玩笑的错觉。
她皱着眉试探。
“你想向谁寻仇?”
宋慧琴想也不想就说出口。
“所有人。”
陆相挽倒也没有被这狂妄的话吓着。她就想知道为什么是她。宋慧琴刚才并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为什么是我?”
宋慧琴眼睛里很认真。她眸光映射着月亮的光,看起来白皙理智冷静,嘴角邪魅得咧起一侧说话前故意停顿。
“因为。”
“所有人都对已经这些往事麻木,只有你会觉得新鲜,所以,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有耐心看完这一本日记。”
陆相挽万万没想到会是个这样的理由。她看着宋慧琴的眼神疑惑,慢慢变成自己也没发觉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