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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杨善来了。事情就拜托你了。”也先笑着道。

朱祁镇点点头,然后闭口不言,等着杨善进来。

不一会儿,杨善挺着胸,迈步走了进来,见到朱祁镇坐在座位上,连忙弯下腰,紧走几步上前拜见,道:“微臣杨善,见过太上皇。”

然后对着也先道:“外臣见过太师。”

然后又转回身,跪下对朱祁镇道:“陛下命微臣问,太上皇可还好?”

朱祁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酒饮宴,显然是对杨善表达不满。

杨善内心苦笑,知道他这是在记恨自己讨价还价的行为,于是也不敢起身,继续跪在原地。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也先见状,出声道:“使臣请起。”

杨善还是没说话,仍旧跪在原地。

也先看看杨善,又看看朱祁镇,递过去一个眼神。

朱祁镇这才出声道:“太师让你起身,你就起来吧,跪在那里做什么。”

“谢太上皇,谢太师。”杨善听了朱祁镇的吩咐,这才爬起来,站到下首,塑身而立。

也先笑了笑,道:“太上皇,今日是饮宴,让杨大人坐下吧。”

朱祁镇看看也先,然后看向杨善道:“太师让你坐呢,没听见吗?”语气中仍是不善。

杨善连忙答道:“谢太上皇,不过臣不敢在太上皇面前失礼,还是不坐了。”

“让你坐你就坐,那么多话,显得你能言善辩吗?”朱祁镇没好气道。

杨善见朱祁镇更生气了,连忙谢恩道:“谢太上皇。”然后找了个下首位置坐下。

朱祁镇扭过头问道:“朕听说你不愿意给太师财货,是真是假?”

“朝廷困难,国库空虚,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银子了。”杨善连忙回答道。

“区区五十万两都没有吗?”朱祁镇怒斥道:“我大明每年岁入千万,光是官员俸禄就超过百万,盐铁专营又有数百万,现在居然连区区五十万都拿不出来?真当朕好糊弄吗?”

“太上皇恕罪。”杨善连忙翻身跪倒,解释道:“太上皇应该知道,朝廷岁入虽多,但是花钱的地方也多,南方黄潇养叛乱,两广的岁入基本都用来平叛了,前年又是第四次征麓川,打了整整两年,今年年初刚刚平定,云贵四川的岁入也没了,朝廷还有百万边军要养,花销本就极大,又加上奸宦王振乱政,土木之后连次大战,如今没了银子,也属正常,还请太上皇明鉴。”

“王振乃是朕的先生,谁说他是奸宦的?”朱祁镇大怒,王振从小陪伴他长大,感情非常深厚,平日里颇为信任,樊忠锤杀王振之时他也是震惊无比,悲痛非常,这才没有随着溃兵逃跑,而是呆呆地坐在原地被俘,也都是当时他心中的悲伤所致。

“王振奸佞,世人皆知,其罪当诛,太上皇不必介怀。”杨善回答道。

“不必介怀?”朱祁镇突然冷静了下来,道:“朕登基之初,朝政全由三杨把持,是先生帮朕逐步夺回权力,如此忠臣,你居然说他是奸宦,他要是奸宦,那三杨是什么?曹操吗?”

在朱祁镇看来,自己虽然是九岁登基,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权力,朝廷大权完全掌握在张太后和三杨手中,要不是王振一直支持着自己,外加三杨和张太后去世,自己恐怕还是一个傀儡呢。

当初以三杨为首的那群文臣,居然敢以主少国疑的理由请张太后垂帘听政,完全没有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放在眼里,张太后也是虚伪,明面上拒绝了垂帘听政的请求,实际上还是暗中掌握着朝政。

不过朱祁镇也知道,自己当时年少,没有张太后做定海神针镇住朝廷社稷,自己很难坐稳皇位,所以对张太后的怨念并不深,反而是三杨在他严重就是曹操一样的存在。

“太上皇慎言。”杨善连忙出声道:“三杨贤良乃是朝廷共识,太上皇虽然冲龄践祚,然当年毕竟太过年幼,朝廷全赖三杨维持,太上皇言过其实了。”

朱祁镇死死地盯着他,道:“朕不和你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朕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何不答应太师的要求?朝廷给你的底线是多少?说!”

杨善无奈,他出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也没见过这种事情,只得耐着性子道:“回禀太上皇,朝廷并没有给微臣什么底线。”

“没有底线?”朱祁镇的声音微微调高,质疑道:“没有底线你就敢不答应?难道你就忘了朕在这里吗?朕才北狩一年,你就如此效忠新皇,难道你全然忘了,朕对你的提拔之恩吗?亏得朕当初还记着你的好,北征之时都带着你,意图分你一份功劳,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微臣知罪。”杨善连忙解释道:“但是朝廷......”

“还敢狡辩?你这是知罪的态度吗?”朱祁镇打断了杨善的解释,怒斥道:“当初就有人和朕说,你杨善乃是奸邪小人,巧言令色,朕还不信,原来果真如此。”

“太上皇勿怒,杨大人也是奉旨行事,太上皇就不必为难他了。”也先坐在上首劝解道。

他对于汉人的这种君臣关系很感兴趣,明明是朱祁镇在强词夺理,但杨善还是只能想方设法辩解,对错在此时都不重要了,君臣之道才是主流,哪里像自己手底下的那些部族首领,阳奉阴违极为常见,有时候恨不得全砍了算了。

不过他见朱祁镇有些太过强硬,别真的惹怒了杨善,破坏掉自己的大战略,于是出言劝解了一句。

朱祁镇听了,鼻子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杨善感激地看了坐在上首的也先,微微点头示好,然后道:“其实太上皇不必生气,微臣已经将此事连夜送回了京城,想必明日就会有回信了。”

“临来之时陛下也说了,迎回太上皇要紧,您在草原苦寒,陛下心中很是惦念,希望微臣能够早日将太上皇迎回京城休养。”

“希望如此吧。”朱祁镇又哼了一声,不过表情变好了许多。

杨善的话他也听懂了,朱祁钰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大明的,五十万两数目又太过巨大,杨善没有权力决定此事,所以现在只能等朝廷的消息。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说这些腌臜之事了,来,喝酒,喝酒。”也先打了个圆场,随即举起酒杯敬起酒来。

朱祁镇和杨善连忙举杯共饮,随即放下酒杯,谈天说地起来,直到傍晚,杨善方才醉醺醺地离开。

等到杨善离开,也先和朱祁镇对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看来这次的交易基本已经达成了,朱祁钰那面没有办法不同意。

也先得到了解决脱脱不花独霸草原的机会,也从大明那里拿到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军费,他只要出些人便是了,草原上的马不值钱,人更是如此。

朱祁镇则是得到了回京的机会,在瓦剌这么久,他已经吃够了苦头,虽然也先和伯颜对他都还可以,但是底下的瓦剌战士却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毕竟草原上的法则是弱肉强食,战胜者可以拥有战败者的一切,但是朱祁镇这个俘虏却完全不一样,不仅拥有自己的华丽帐篷,不用和牛马挤在一起,甚至还拥有自己的奴隶。(在某些瓦剌人看来,袁彬就是朱祁镇的奴隶。)

奴隶还有奴隶,那他到底是不是奴隶?

是奴隶?那为啥他的吃穿都比我们好,住的也比我们好,没见他的帐篷都是金灿灿的么?

不是奴隶?那他是怎么来的瓦剌?还不是被太师抓到的,既然是抓到的汉人,那就一定是奴隶。

草原人的世界观就是这么朴实。

也先笑罢,对着朱祁镇问道:“太上皇此番回去,可有想过重登大位?”

朱祁镇闻言苦笑道:“太师又说笑了。”

也先看着他,正色道:“太上皇此番逗留我瓦剌,与我关系颇大,若是太上皇他日想重登大位,可派人说与我听,我必鼎力支持。”

支持我复位?

朱祁镇抬头看向也先,见他一脸真诚,心中飞速思索,旋即点头道:“我回去之后必然要蛰伏一段时间,若是需要太师支持,自然免不了麻烦您。”

也先很满意朱祁镇的回答。

要是朱祁镇回去之后不想复位,不能搅乱大明朝堂,那他放朱祁镇回去干嘛?放在手里吃进贡不好吗?

也先的这番心思,朱祁镇是不知道的,他整日被困在伯颜的大营里出不去,消息几乎完全断绝,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过去很久才能传到他这里。

不过那又如何?自己在瓦剌就是个俘虏,也先能给自己现在的待遇已经不错的,至少没像宋钦宗那样悲惨,但是自己回去大明,那好歹也是太上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权势待遇和现在相比就是天壤之别,反正先答应下来就行,只要能回去就好,剩下的一切再说。

也先笑着点头,道:“太上皇,今日已晚,可回去休息,想来明天你弟弟的圣旨就能到了,到时候一切有了结果,就可以开始准备回去的行程了。”

“多谢太师。”朱祁镇也是笑着道,笑容看起来非常真诚。

这面,杨善回了大同,在回去的马车上睡了一觉,酒醒了不少,回去又喝了碗醒酒汤,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坐到桌案前,打开一本空白的奏疏,提起笔写了起来。

这也是朱祁钰对他的要求,每天要给京城上一本奏疏,讲明在瓦剌的经历,事无巨细,什么都行,朝廷会以此来作为判断瓦剌意图的依据,简单说来,就是杨善怎么说,朝廷就怎么理解,杨善说也先明日要南侵,那朝廷就快马加鞭命令宣大防线加强防备,杨善说也先要东进,那朝廷就会认为也先要与脱脱不花开战了,后续就会有一系列的行动来谋取利益。

杨善将今天的经历写在了奏疏上,重点描绘了太上皇朱祁镇和他的对话。

今天的经历对杨善来说实在是太憋屈了,哪怕是昨天面对也先,他都没有这么憋屈。

朱祁镇话里话外在替也先要好处,丝毫没有考虑大明的意思,甚至还想替奸宦王振翻案,抹黑三杨,这几乎就是在打文官们的脸面。

要知道,三杨是贤臣,这是文官们定下来的,也是文官们宣扬出去的,王振是奸佞,也是朝廷文武官员一齐定下来的,在这上面翻案,那就是在和满朝文武作对,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番话是他和太上皇话赶话说出来的,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太上皇的心里话,这一点实在是太重要了,完全体现了朱祁镇这个太上皇如今对文武百官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俘导致的,还是他原本就这么想。

不过杨善不敢将自己的分析写在奏疏上,一方面是怕朝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身为臣子,不好言君之过,私下怎么说都行,但是不能留下纸面证据,因此他只能用更多的笔墨描绘出太上皇朱祁镇当时的表情和语气,至少在以后甩锅的时候有底气。

写好后,招来士卒,再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然后便回去睡了。

又一天,杨善没有出城,而是在馆驿中歇息,门外仆役来报,说是京城发来了急递旨意,请杨都御史接旨。

杨善急忙起身,来到屋外。

这时候送给自己的旨意,一定是与这次赎回太上皇有关的,他必须第一时间拿到。

出了门,见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士卒,一身轻装,风尘仆仆,见到杨善便第一时间递上一个牛皮袋,道:“大人,这是京中发来的急递,指名小人要亲手交给您。”

“辛苦了。”

杨善接过牛皮袋,打开一看,居然不止一份旨意,而是三份。

转身回屋翻看一看,原来还是大明天子发给自己的旨意,只不过只是其中一份而已,另外两份是和谈的国书,只是略有不同,并且都已用印,也先直接签了就可以生效。

杨善看吧,将两份国书放在手边,心中烦闷立刻消散无踪,欣喜道:“还是陛下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