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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郎中在梅娘走后冲简宁拱了拱手,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两人走至一旁,简宁站定问道。

“小娘子乃隐世高人之徒,在小娘子面前老夫哪当得起先生二字?若蒙不弃,唤老夫一声甘老儿,或甘大叔即可。“

简宁虽穿了防护服,但自百草间出来便摘了帽子,尽管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听声音观眉眼,甘郎中也知她年岁不大。

“恭敬不如从命,如此我便叫你甘大叔。”

甘郎中点点头,沉吟会,看向简宁道:“老夫心中有个疑问,按医书记载,此次蛊症似是而非,老夫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实在参不透内里古怪,不知小娘子可有高见?“

”的确。正常来说,这两日才爆发,不应该有这么多人出现后期才有的水肿。我也为此纳闷,只怕是......“

”人祸?“甘郎中目光烔烔看着她道。

简宁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微一摇头,”暂时尚未可知。“

没十足把握的事,简宁轻易不作置喙,但老郎中一句人祸,解开了她心中的困扰。之前通过秦薏帆等人的血清检测,她发觉了异常,却没往那上面去想。

毕竟,谁会那么丧心病狂与全城人为敌呢?

她只想着,前段时间闹灾荒,通常大灾过后会有大疫,不是动物感染就是人感染。压根没往人为之祸上去想。

“秦大哥,我需要一个重症病患来检测,已经出现水肿的,现在,马上。”她走去秦薏帆边上,若是人为养的蛊虫,只有检测重症患者才能确定。

就是检测出确有人为因素,还得找到源头,找到宿主,杀死母蛊方能彻底除疫。

秦薏帆这会比先前又好上几分,自简宁给他注射过吡喹酮,直到现在他都没再腹泻过,精神也肉眼可见的好转。他自床上坐了起来,“这个易得,城中百姓好些都水肿了,我这便去给你叫个过来。“

他起身,刚站起,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几晃,要不是简宁眼明手快搀了一把,他人已栽倒在地。

”老夫去叫,小娘子稍候。“

”等等,我同你一道去。“

简宁叫住甘郎中,提上药箱和他一块往外走去,如秦薏帆所言,城中水肿患者不在少数,只是提取血样遇到点麻烦。她同着甘郎中连去了好几户人家,一听说要抽血,个个惊得瞪大眼,哪怕被病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架不住百姓心中害怕啊!

“小娘子莫怪。”甘郎中怕简宁恼怒,安抚她道:“抽血查验,漫说他们害怕,就是老夫心中也惶恐。这闻所未闻之事,一时半会想让他们接受,怕不是容易的事。”

简宁听他一番话,不由心生佩服,这老先生是个大医厚德,精博至善之人。另换个人,指不定早破口大骂这些百姓不知好歹了,就是她自己,刚刚心里也颇有几分懊恼的。

“老先生放心,我不会计较,更不会泄气,事在人为,我们再去找人问问。”

“你看,说了叫老夫甘大叔就好,老先生委实担当不起,可别折了老夫的寿。”

“好,甘大叔,我们去那边问问吧。”

两人又走了好几家,无一例外都遭拒了,最后一年轻妇人站了出来,她肝腹已肿得很大,看去像怀胎五六个月的孕妇。她九岁的女儿也是。

那妇人的汉子还想拦着,被她骂了一通,“与其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不如让这女郎中抽了血去查验。若治得好,是我们娘俩的造化,治不好,也是我们娘俩的命!”

“这命都快没了,留着血,你喝呀?”

妇人强撑着一气说完这通话,累得直喘气,“也不知为啥,浑身使不上劲,说几句话都累。”

看得出这妇人在家里很强势,简宁采集了血样,又给她母女俩注射了吡喹酮。待她和甘郎中转回衙门,吓了一跳,就这么会功夫,衙门外已然聚了上百号病患。

这些病患当中,过半数都挺着大肚子,有些靠亲人搀扶着,有些则是躺在铺着褥子的门板上。

哼哼唧唧声此起彼伏。

\\\"甘大叔,劳烦你跟大伙儿交代下,凡出现肝腹肿的留下,余者明儿再来排队。“有了先前的经验,简宁担心这些老百姓会排斥她这个外来的,还是个年轻的女医者,遂请甘郎中上前告知他们。

甘郎中在本地有些儿声望,一些百姓识得他是“百福康”的老板,有几个家贫看不起病的病患家属已然激动起来,冲他大喊着:“甘郎中,行行好,救救大伙吧!”

这些百姓当中,有些人对蛊症其实不抱希望,从来没听说过蛊症治得好的,不过是衙役们上门递了话,说是可以免费医治。想着横竖在家捱着难受,又不用诊金,这才赶过来的。

“听我说,秦大人召集我等前来,为的就是给大伙儿看病。秦大人还特地请来了隐世高人的弟子,专为此次咱们县的蛊症而来。但今儿药品数量不多,重症的先治,请你们相信老夫,每个人都能得到医治,咱们先紧着重症的,好不好?“

衙门口一阵骚动,大伙儿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简宁挎着医箱走到了一躺在门板上哀嚎的老者边上,她举起手中针筒,尽量放柔了声音:“老伯,我先给你注射一针,过会你就会感觉身子轻快很多,你可愿意一试?”

“你就是甘郎中说的那位隐世高人之徒么?”老者的儿子,面上也生了些许皮疹,他打量着简宁,许是见她年轻,又是个女的,看去犹豫不决。

“唉啊......”老者哼叽着,费力抬起一只胳膊,示意简宁给他打针。

“家父同意了,那便打吧。”老者儿子头一点,“打吧!”

周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简宁和老者身上,简宁一边晃着药瓶稀释吡喹酮,一边吩咐老者的儿子把老者领口解开,露出左上臂。

众目睽睽之下,她镇定自若地给老者注射完,直起身,面向大伙儿道:“你们可以静观一会,待这位老伯感觉好些儿,愿意扎针的从重症到轻症,排好队,只排到前四十八,余者明儿一早再来。“

说罢,她招呼甘郎中,抬脚朝衙门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