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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宁城的百姓都战战兢兢,街道是不是还会发生动乱。好在都是小规模的,大局已定。

白芷催促着人往城中各个位置放置烟花。

搬运的人不明白,问白芷,“白城主,你说这饭都吃不饱,还特意买那么多烟花干嘛?”

白芷站在丹宁城最高的建筑上,俯瞰整座丹宁城,“丹宁城的百姓需要一场庆典,他们也值得这一场烟火。”

丹宁城是座很古老的城池,和平年代,虽没有什么工业与特产,但是自给自足不成问题。多年来,他们过着平静安乐的日子,直到国家分裂,战乱四起。

凡是有点钱财,有选择的人全都离开了,只剩下能在战乱中疯狂敛财的人,和逃不掉的贫苦之人。

他们在这丹宁城日复一日地苦熬着,苟延残喘着,不敢奢望明天。

今年年尾,她要让他们看见希望,重拾信心。

她花钱买了许多年货,在街头巷尾分发,一开始没人理会,只当是反贼的诱杀。

直到他们扯着嗓子在街头巷尾游行,扯着嗓子地喊,“发年货啦!有肉有粮,到当年巷子口,只要来了的都有!”

就这么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地喊,总算将人喊了出来。

“真的发肉?真的发粮食?”

“老伯,是真的!带上街坊邻居,都来呀!”李月笑着,热情爽朗。

街头巷尾的人渐渐多了,人们走出门,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或许已经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白芷知道,限量的年货,只能供应一部分人,除了城中央,还有城郊,还有城外的农庄,还有山里的猎户。

总有一天,她会越走越远。

白芷带着孟问荆去看了一眼瑶娘,孟问荆给她诊脉,然后对着白芷缓缓摇头。

瑶娘不行了,口中时不时发出呻吟,好像还在念着什么话。

白芷给她掖了掖被角,叹息一声,已经在想她的后事了。

瑶娘忽然抬手攥住了白芷的衣袖,白芷有些不解,但看她嘴里念着什么,便俯下身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有些说不清,白芷停了好一阵,才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信息。

“东山陵……下山……走百步……废鱼塘……七十三……左……行两里……农舍……地下……桃花……琼玉膏……东山陵……”

“桃花……琼玉膏……我没有……输……”

白芷脑子忽的灵光乍现,难道是……

在数日之后,白芷带人循着瑶娘口中的路线,找到了冯家财宝的藏匿地点,整整一屋子的黄金,足以让丹宁城的百姓生活一段时间了。

也是在那日,白芷葬了瑶娘,在她坟墓里,放上了一盒桃花琼玉膏。

此为后话。

今夜除夕,混乱又热闹。

为振人心,大街小巷放起了鞭炮,架起了炉灶,路过的狗都能喝上一碗肉汤。

再晚些,第一簇烟花升空,照亮了整个丹宁城。

紧接着是丹宁城从南到北各处的烟花,悉数升空,对来年最好的祝愿,在此时炸响。

家家户户的人渐渐探出头。

“真好看呐!”

“噢哟,是不是山匪占了城,放烟花庆祝?”

“不晓得呢!但听说在发粮食,还有肉吃呢!”

“这些山匪那么得意?”

“看他们的做派又不像山匪,哪有山匪免费给你送东西,他们说,大年初一可以去巷子头登记,登记了算良民!”

“登记什么咯?”

“名字,房地,家里几口人,做什么生计……”

“听说只要登记了,就分房分地……”

“那是真的啊?”

“不知道!”

“爹爹!烟花真好看!是不是每次过年都要放烟花?”

“这谁知道呢!”

白芷走到巷子,就听见他们如此议论,当即答道,“是!以后每年都能看到烟花!”

“真的吗?等我弟弟出生,也能看到烟花啦!”一个小女孩道。

“嗯!祖祖辈辈看不到的,你们会看见,子孙后代都能看见。”白芷搭了一句腔。

白芷也携姑娘们,登高望远,看着满城绚烂烟火。

今夜,没有青楼,没有妓子。

姑娘们喝醉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吓得孟问荆躲得远远的。

白芷挤出人群凑了过去,“问荆,许个新年愿望吧?”

他委屈地瘪瘪嘴,“不想许!”

白芷知道他又使小性子,好笑地问道,“为什么?我惹你生气了?”

“我没那么小气!”他急吼吼道。

白芷想笑,没见过嘴那么硬的人,伸手揪了揪孟问荆的脸蛋,“快许愿啦!一会儿放完就没了!辛辛苦苦爬那么高,总得做些什么吧!”

“我……不知道许什么愿望!”孟问荆眼圈微红。

“许理想?”白芷道。

孟问荆沉默一瞬,然后扭扭捏捏,“那我想你永远陪着我。”

白芷微愣,“不行的,理想才不是这样许的!”

“有何不可?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祈愿我的未来 和平,富足,安乐!”

孟问荆不屑,“有什么区别,都是不着边际的话!”

白芷思考一瞬,“我觉得吧,理想应当只与自己相关,如果你的理想是靠我来支撑,那我要是有一天不在,你的理想不就崩塌了吗?”

孟问荆轻笑,“哼!你就是想说我的愿望都是奢望,你就是不要我,找那么多说辞,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芷仰靠着栏杆,“嘿嘿嘿!但我说的是实话。”

孟问荆不开心,心沉了下去,“阿雨,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吧?”

“嗯,我捡的,相依为命。”

“那个丢了的孩子是你亲生的?”

提到这个白芷心丝丝缕缕地疼,“嗯,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这世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孟问荆支支吾吾,“我跟你道歉,我以前说了那么多话伤害你,怪不得你不要我……”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没有不要你,我们只是不太合适,身份,地位,认知,都不太合适。”白芷十分坦诚,心里不舍。

孟问荆胸口难受,他记得他的哥哥们,都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

那时的他,也坚定的认为,哥哥们的爱而不得显得矫情,他们就该选择恭谨顺良的大家闺秀。

时至今日,他看见这瘫倒一排妓女,他碰一下都觉得脏污的女子,她们也拿起了枪,拿起了武器。

她们会哭,会笑,会闹,也会醉酒。

儿时病弱不得出门,觉得家宅很大,像是整个世界。后来去了山上,觉得整座山也大,走也走不出去。

后来他想出去看看,跨越大半个辰国,他觉得自己走遍了天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直到遇到面前的女子,他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世界之大,众生百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