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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云君在南蛮与辰国晋南一带的影响力,基本上等同于梅公之于北境。

他说话很是好使,三两句便平息了事端,他让诸位医家统统都散了,留给肖扬一个安静的空间。

卓云君头发半束,披着厚实的披风,脸色有些苍白。

他缓缓走到肖扬床前,对肖扬仔细打量一番,眸光晦暗不明。然后什么也没说,便走到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

肖扬心中蓦地一阵失落。

卓云君抬手示意谷大夫坐下,“谷大夫辛苦,谷大夫一路向南,可有晋南军的消息?可有云君家人的消息?可有辰京的消息?”

话里话外,没有一句问过肖扬的情况。

肖扬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裳,心里酸楚蔓延。

谷大夫大体与卓云君讲了一路的局势,但谷大夫实不知卓遥他们的情况,这一路光肖扬的病就够操心了,谁管得了他家的孩子啊!

卓云君心里有些焦急,还有些失望,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卓遥他们……被太后控制了……”肖扬艰难出声,声音生涩且沙哑,嗓子像是被滚烫的刀割过一般。

他忽然的出声,让卓云君心惊,心惊的是孩子们的境遇,与肖扬无关。

巴谷主也在屋里,他进屋就灭掉了烟,“卓老将军,你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是现在还不适合行军打仗,老朽劝你休息一段时间,先不谈局势。”

卓云君之前被南蛮人掳走了,还中了毒,醒来还没几天,对这天下局势,只有浅显的了解,他只知道辰国分裂了。

现下他最着急的,还是自己的三个孩子。

他没有再问东问西了,起身想要离开。

巴彦谷主却留住了他,“卓老将军,且慢,有事想请你参谋。”

卓云君听说是有事相求,也就乖乖坐下了。

巴彦习惯性地想叭一口烟,却没点火,就这么干叭了一口,他有事相求,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知道自己开口,只要是不违道义的事,卓云君就一定会帮他,但是这事关乎肖扬,他竟然有些难以开口。

卓云君见巴彦也不说话,道,“巴谷主既救了云君姓名,云君一定会不吝相助,还请谷主直言。”

巴谷主回头看了一眼肖扬,又看了一眼谷大夫,面色沉重,“以药王谷现在的药材,救不了肖扬的命。”

谷大夫心里一紧,“那怎么办?”

卓云君不言语,只是眉头紧皱。

“救肖扬的命,需要皇蛇丹子,皇蛇丹子产量极少,今年药王谷也就产了不过三均左右,南蛮王逼我们全部卖给他们,本来我们药王谷想留一半,但南蛮王还不乐意了,那日派兵来全抢了去!”

“取蛇的丹子要杀蛇,这新的一批皇蛇还没长成,我们是半点都没有了,我看肖扬的病情,等不到明年皇蛇长成。恐怕……半年也等不到!”

巴彦言毕看了看二人表情,个个都不说话,谷大夫胸口起起伏伏,拳头攥紧了。

而卓云君除了紧皱的眉头,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话肖扬也听见了,他一路都在害怕自己真的死了,现在听到这些,倒像是真的给自己判了死罪。

他还想回去找白芷,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还想回去抱抱靖儿,好歹他自认为他是人家的干爹,也不知道他们母子团聚了吗?

房中静默片刻,卓云君抱着手,忽的出声,“巴谷主求助于我,是想让我去抢回来?”

巴彦一愣,有些感慨于卓云君的明白,“是,我药王谷都是些医士,也就三五十个能打的,实在是不敌啊!我想请卓老将军参谋一番,但不想让南蛮王知道是我药王谷做的!”

卓云君轻轻嗯了一声,沉思片刻,现在辰国乱成一团,他的孩子们还没有下落,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做这些事。

“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人数多少?谁领军?”

“是十几天前来抢走的,人数约莫百来人,为首的人叫做封皖。”

粗略了解的情况后,卓云君再次陷入沉思,以百人的行军速度,他们只有轻装才能追上,一来一回,少说一月。

卓云君脑子里面的战略图都画好了,仔细盘算着究竟要怎么用最快的时间去抢回这批药。

但是对孩子的担心,让他脑子有些混乱,他还在想要怎么抢了蛇丹子后,直接去晋南。

虽然他对部下十分信任,但是他失踪那么久,起异心才是人之常情。

这一番盘算的时间虽不算长,但也不短。

卓云君此刻就像宣判肖扬死亡的判官,他笔一落下,就能让肖扬消失在这个世上。

正如他的一时情动,就将肖扬带来了这世上一般。

他是阎王,他是判官,他是他爹。

分分秒秒的时间,让肖扬异常难熬。

肖扬有些绝望,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让他蓦地滑出一滴泪。

他儿时是期盼过被爱的,可他的冰冷,让他逐渐不敢奢望。

他还记得那时卓云君来南蛮接母亲和自己,母亲按着头让自己跪下磕头,还让他喊一声爹的场景。

他脆生生喊了一声爹,脸上带着渴求笑意,渴求这个人能带给他生的希望。

他抬眼,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是拒绝的,甚至是厌恶的,他瞪了一眼母亲,他没有应答肖扬。

现在想起,好不讽刺啊!

但是现在不是去责怪他的时候,肖扬现在只想活着,他还没能做到王爷的嘱托。

白芷的伤他也不知道如何了,靖儿也不知道长大没。

他不能死!

绝不能死!

他得活着回去。

肖扬不断地吞咽着,他想说一些恳求的话,求卓云君能救救他。

但喉咙真的太痛的,连带着这二十几年生长的留下的伤,万痛齐发。

他从丹田用力,无论如何,也要争取。

为了活着,没有什么抛舍不下的。

挣扎了许久,他才吼出一个撕心裂肺的字,“爹!”

好大一声,震得屋里的人傻掉了。

卓云君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喘。

这一声爹,是在叫他吗?

肖扬喊了一声后,像是突然有了勇气,他抛弃的所有自尊与别扭,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床,却没了力气,从床上滚落下来。

几个人都惊得站起身来,谷大夫连忙上前搀扶,“你这小心些啊!”

肖扬不管不顾,推开了谷大夫,跪着趴着朝卓云君脚下挪,然后紧紧抱着卓云君的腿。

狼狈,不堪,弱小,无助。

他撒泼耍赖,哀嚎哭泣,就像那得不到糖吃就撒泼打滚的孩子。

“还请爹救我一命!肖扬什么都愿意!”

“求卓将军救我……”

“求求你……”

“请爹爹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