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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小轿车转了一个弯,驶进一条狭窄的马路。

“再过两个红绿灯,往右转就到了。”秦泽洋坐在副驾驶座,看翟子安一眼,“小心点呀,你刚才差点撞到人。”

“你坐的位置,角度跟我一样吗?”翟子安语气有点硬,“你一惊一乍,干扰我开车,更容易出事故。”

李景熙坐在右后方,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从窗外收回视线,一直默默看着。

秦泽洋拍了拍胸脯:“好啦好啦,这么严肃干嘛,吓死宝宝了……”

李景熙:“……”

翟子安:“……”

他强压着想揍人的心情,紧抓住方向盘,努力平复下起伏不定的情绪。

透过前挡风玻璃,前方路况一览无余。

大概五十米左右距离,交通变得拥挤起来:小汽车行驶缓慢,自行车在车流间隙穿梭,还有一些行人肆无忌惮走在自行车道上。

他不得不间断性踩下刹车,避免撞上忽然冲出来的人。

李景熙凝视着方向盘位置。

她注意到翟老师的右手大拇指,一直放在喇叭按钮上面,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大概过了两三秒钟,他缓缓收起拇指,继续专注在开车上。

其实今天的天气不错,碧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

一路过来,她一直在欣赏沿路风景,对于刚经历过两天阴雨天气的他们来说,是个散心的好机会。

但翟老师的表现显然有些烦躁。

想了想,情有可原。

一来,路况确实很糟糕。

二来,他的声音有点暗哑,应该是感冒了吧,或许身体上的不适,导致了情绪上的失衡。

要是以前,她会开口询问,现在决定选择沉默。

或许——并非所有坦白和真诚都是有益的。

特别是情感方面,一旦透出蛛丝马迹,就要小心翼翼处理,严肃认真面对。

即便双方没有什么,细节和痕迹上都要苦心掩饰,以免踏入‘暧昧’边界。

所做的一切努力,全是为了延续原来的相处模式。

这时,车子再次停下。

秦泽洋嘀咕一句:“前面是出事故了吗?这么难走。”

他百无聊赖地按下播音按钮,随着车载音乐的响起,抬手伸向储物箱。

翟子安飞快抬起右手,挡在泽洋面前,语气严厉:“拿什么?”

动作有点大,李景熙用余光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她微微歪过头,透过座位缝隙看了一眼。

泽洋举着手,距离储物箱盖大概五六厘米的距离,翟老师伸出右手挡在前面。

气氛顿时凝固下来。

看着他们互相僵持的样子,心里微微充满了不安。

这一段路程,翟老师做出的每一个举动,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隐藏着某种深层的含义,

——类似于难以启齿的惶恐和不堪。

对于一个平常颇有涵养,即便在相亲被拒那种窘迫的场面,也能很快控制情绪的人来说,这些行为属实有点反常。

秦泽洋固执地伸着手,脸色阴沉:“姓翟的,你今天吃枪药了?”

李景熙怔了怔。

她凝视着前挡风玻璃,前方车子没有要动的意思。

小小的,轻缓的语句冲到喉咙,但很快又吞了回去。

当下情况,她说什么,好像都只能火上浇油。

翟子安嘴唇动了动,似乎终于把纷乱思绪整理好,语气平静地询问:“你想拿什么?”

“我能拿什么呀。”秦泽洋长叹一口气,收回手,“你不是带着俞老师玩了两天吗?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

他声音里面带着疑惑,“我说,你这么紧张干嘛?”

翟子安收回手,忽略最后一个问题,言简意赅:“里面没吃的。”

李景熙落了一下眼睫,提议道:“既然车子动不了,我下去买点吃的,顺便看看情况。”

翟子安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又看看前面:“行吧。”

李景熙回头看了一眼路况,打开车门出去。

秦泽洋看着远去的身影,转过头打量他片刻,突然问:“不会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翟子安和他对视一眼,笑了笑:“是,昨天去酒店之前买的。”

秦泽洋拍了拍额头:“难怪呀。”

抬手指了指景熙的方向,他贱兮兮地说,“熙熙在这,你不好意思吧?”

翟子安点点头。

“我就说呢,也怪我没眼力劲儿。”秦泽洋拍了拍他肩膀:“我也下车了,一会儿要是车动了,你自己先走,我们走路也能到。”

“不送。”翟子安摆了摆手。

‘砰’!

车门再次关上。

翟子安恍然看着前方。

等秦泽洋追上不远处的身影,他探身打开储物柜,快速翻了翻,抽出一本书。

封面是黑色的,上面清晰写着:《墨色人生》,悬疑探案,精彩绝伦。

他捏着书封,微微掀开,不等看到扉页上的手写字,又重新盖回去。

静默片刻后,他把书放进脚边的公文包里。

前方的车子终于动起来。

随着车子缓慢前进,快到第一个路口时,人们越聚越多,部分站在比较外面的人,探头向里面窥探。

“快叫救护车。”有人急促地喊道。

又有人喊:“天呐,这也太可怕了。”

“速度快一点,他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路口,交通警察做着直行手势。

他尽量放慢速度,在交警阴沉的脸色中缓慢前行。

见景熙和泽洋就在那里,他没再拖延,加重油门快速通过。

被观察着的两个人浑然未觉翟子安的离开。

李景熙站在那里,心微微凉。

被泽洋的乌鸦嘴说中了,这里果然出了车祸。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左腿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

这时,男孩的眼皮动了动,掀开后露出蓝色的瞳孔,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试着动一下脖子。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蹲下身,用力按住他:“不要动,小心折断脖子。”

男孩吃力地张了张嘴巴,试图发出声音:“ki ki ka ka.”

叽叽咕咕,像一只试图跟人沟通的野兽。

李景熙仔细辨别着音节,但实在分辨不出他具体说了什么。

男人扶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孩子,先留着力气,别说话,你会好起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男孩瞪着眼睛,眼神茫然,在一个邪乎的笑容后,他发出清晰的声音:“heaven、kill.”

听到这些词,李景熙心头涌出一阵恐惧,皮肤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类似场景在无相界见过,知更鸟的声音仿佛依旧还在耳畔,只不过眼前画面让梦中场景转变成真实。

男人惊慌失措地问:“你说什么?”

男孩身体开始颤抖:“not、 real.”

说完,他慢慢合上眼皮。

李景熙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管男孩是生是死,这将是他在无相界里最后一点记忆。

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她用力掐了掐手腕,几乎要掐出血来,等疼痛传到大脑,世界才又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