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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望舒憨实的声音传来:“我走了,今天谢谢你。”

“嗯。”李景熙下意识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视线被对面相同布局的电梯挡住,望舒转了一个弯。

电梯紧闭的双开门中间有一道缝隙,黑线两侧泛着白光,散乱光线汇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站在按钮旁的男人按下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关上。

李景熙大脑延迟了两秒,等反应过来时,门已经完全合上了。

她垂下头,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额头。

指尖所触,皮肤一阵发烫,太阳穴因为震动突突跳了两下,很疼。

虽然用纸巾擦过头发,垂落在脖颈处的马尾辫,依然残留着潮湿感,黏糊糊的让人感觉不舒服。

与男人相对的位置,站着一男一女,他们肆无忌惮地聊着明星八卦,言辞出格,不堪入耳。

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湿漉漉的雨伞,手指骨节被勒着的位置几乎没了知觉。

呢子大衣沉甸甸挂在身上,寒意从骨头里渗出,带着些微的刺痛,膝盖到小腿处硬邦邦的。

她低估了南方天气的湿冷程度,也高估了自己身体的耐受能力。

一想到毫无进展的调查,摸不着头脑的事态发展,心一阵累,脑袋里也生出逃离的想法。

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乱窜。

心里却不断告诫自己,设计图还剩下一部分,她必须坚持到下班。

短暂几分钟,门开门阖,快到19层时,只剩她一人。

心口憋了一口气,半天喘不上来。

终于,电梯门缓缓打开。

“不用,”秦工嗤笑的声音传进来,“即使这火烧到我身上,我也有能力自己扑灭。”

懒洋洋的声音接上:“我也只是提个建议,接受不接受,看你自己。”

李景熙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外面。

桂花盆栽前面,正卿穿着黑色双排扣中长风衣,硬领白衬衫,站姿笔挺,衬得两条腿更是修长。

秦工站在正卿前面,双手抱胸,眉峰微微隆起。

他们似乎刚讨论完一个严肃的话题,气氛有点古怪。

许是觉察到她这边的动静,两个人齐齐看过来。

“门快关了,赶快出来。”正卿出声。

李景熙回过神,快步走出电梯。

身后传来门合上的声音,不一会,只剩下玻璃窗被冷风刮过的呜呜声。

秦明辉松开双手,换了平缓的语气,低声:“我看你状态不好,休息半天吧。”

“我还没画完。”李景熙抿唇。

秦明辉不给她说下一句的机会,无缝接上:“没画完的部分,我来画,你跟傅总一块回去吧。”

“谢谢。”李景熙没有再坚持,她确实有点扛不住了。

傅正卿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拐弯处。

“怎么湿成这样?”傅正卿垂头看着她。

顶在胸口的脑袋抬起,缓缓撞击一下,然后又抬起,轻轻撞击第二下。

他只觉既好笑又心疼。

“听秦工说,你的素描老师来找你,是俞方茹吗?”

李景熙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鼻头碰到他前襟的瞬间,心里涌出一阵酸,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回暖迹象,但思绪依然没办法完全集中。

“走吧。”

等电梯,进电梯,上车。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步骤,唯一不同的是,电梯按钮是正卿按的,路是他带的,直到最后坐进副驾驶座,被扣上安全带,她都没有动过一下脑子。

随着车内温度升高,她终于慢慢恢复思考能力,透过浅层记忆,向正卿讲述了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以及她联想到的问题。

“我送望舒到八楼的时候,看到一个影子,我正想出去看看,门就关上了,可能因为我身体不舒服,看什么都觉得很奇怪。”

“不要急着说这些事情,”傅正卿忽然问,“熙熙,我来接你这件事,能让你高兴一点吗?”

李景熙怔了怔,偏头看着他,回:“能。”

“入门券、两千块,同频、共鸣……”傅正卿从她杂乱无章的叙述中,尽量挑出有用的词汇。

“你刚刚说的话,我没有听明白,因为很乱,”他伸手摸了摸李景熙脸颊,视线却依旧在路面上,“刚才,如果不是秦工主动提起,你肯定还会坚持工作,对吧?”

“嗯。”李景熙垂睫。

“你很少在我面前发脾气,即便你今天表现出了真性情,”傅正卿顿了顿,“你也只是发泄了一点点脾气而已,你总是把负面情绪吞下去,久了,其实很危险。”

红灯时间,他踩下刹车,偏头看着她,“要是刚才你真的回去上班,你很可能会在工作场合失控,你肯定不想这样吧?”

这个判断吓得李景熙一哆嗦。

她垂下头,微微红了眼眶。

确实,身体明明已经疲累到极致,神经明明已经紧绷到极限,大脑却依然在逼迫她继续找线索,捋思路。

她真得需要休息。

傅正卿伸过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你总是下意识去做别人的情绪垃圾桶,而别人却不会在乎你的想法,”傅正卿言辞恳切,“我知道我做过的保证,你通常都不信,确实,誓言这东西,随着时间流逝,情绪消散,很可能会被遗忘。”

他顿了顿,“但至少,你在我面前,先试试释放一下情绪,一点一点,我们慢慢试探,慢慢磨合,找出最好的相处模式。”

车里安静的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前方有行人经过,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时,脸上露出一个分辨不出意图的笑容。

“我很累,”李景熙转头看着他,“身体累,心也很累,找不到头绪,也没有思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傅正卿收回手,解开衣服上面两颗扣子,抓过她的手,藏进自己怀里。

“什么地方不明白,说来听听。”他松开刹车。

“很多,就像你说的,很乱,”李景熙竭力回忆着,半晌,问,“你跟秦工聊了什么?”

“聊了《倒刺》,”傅正卿左手打着方向盘,车子往左转,“根据他话里的信息,我大概判断,《倒刺》这个作品,应该是根据他小时候居住的环境,延伸出来的作品,”

他松开方向盘,自然回正到直行车道,“依照傅阳泽重视的程度,很可能是另外一个类似于海甘村的实验室。”

“他想重启实验。”李景熙忧心忡忡地说。

“光有地方还不行,”傅正卿拧眉,“就看他那边有多少筹码。”

他沉思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至少知道一点,对方已经做好了长期对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