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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江穗宁日日都会去湛王府。

每日的午饭样样用心,然后跟夜湛一起用午膳。

之后,再收拾桌子,泡好茶。

几件寻常的事,江穗宁做得十分享受。

每日,江穗宁都会换一本新书。

有了前面的三字经事件,后头江穗宁每次拿书,都会认真的确认好几遍。

夜湛随她高兴,不曾笑话她,只是每次看到她一遍一遍的确认,只觉得她可爱至极。

这日子,不知不觉便阳光明媚了起来。

近些日子,京城染上瘟症的人数日益增多,但经过朝廷一系列的应对,已经得到了控制。

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铺子都关了门,哪怕有些开着的铺子,也不许人堂食,都只能带走。

而且人群不聚集,连交易都要隔得远远的。

瘟症不再蔓延,但是染上瘟症的人,死亡可能达到了七成。

京城依旧被一片阴影笼罩。

到了七月二十,这一日,江穗宁刚刚来到湛王府,按照往常,替夜湛泡茶。

夜湛才喝了一口,陈副将便火急火燎的传了消息过来。

“殿下,秘密消息,侯府世子感染了瘟症。”

夜湛略想了想,看向江穗宁,语气严肃: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想让你接下来待在王府,暂时不要回去。”

侯府那样的地方,他半点都不相信,说不好下一瞬就会让江穗宁去侍疾,无论如何,她在王府是最安全的。

之前他不让她住在王府,是为着她的名声着想,但是如果有什么事会危害到她的生命安全,他万万不允许。

还有,他一点都不愿意江穗宁给盛元麒侍疾,无论做什么。

“当然,若你想回去,我不拦着,只是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会派人保护你。”

“我待在王府。”

江穗宁几乎想都没有想,便做了决定。

她并非疼惜自己的命,而是自己从侯府到王府,一来一回,怕一不留神把瘟症传给了夜湛。

当然她可以回去之后不再来,

出了这种事,哪怕不来,也完全说得过去。

但是她有私心,她想:留在湛王府。

夜湛:“好,那我现在便让人传信给侯府。”

夜湛对陈副将吩咐了几句,陈副将退下。

侯府那边,一直都有夜湛的人,不说侯府有风吹草动他都清楚,但是这种大事肯定能知道。

趁着现下消息还没有传到外面去,他先下手为强。

抢在侯府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先把江穗宁得了疫症的消息传回去,如此便可以没有任何阻碍的把江穗宁留在王府。

还不会惹人怀疑。

等做完这些,回过头来,夜湛才发现江穗宁一直在看着他:

“怎么?”

江穗宁收回目光,眼神有些闪躲,随意扯了个借口:

“没,没有,就是我没有带换洗的衣裳。”

“小事。”

夜湛当即让人去把玲珑坊的衣裳全部都搬进府中来,供她挑选。

“这个时候,只能买成衣,你挑一套合适的,等后头我再让人给你做。”

江穗宁诧异:“原来玲珑坊,是殿下的产业。”

玲珑坊是京城有名的成衣铺,而且生意很好,日进斗金。

夜湛:“是我母妃从前留下的,不过外人不知道。”

说到萧妃,夜湛面色有些不自然,江穗宁看他没有再往下说,便也没有多问。

“是,多谢殿下。”

江穗宁道谢,脑中回想着刚刚夜湛说的话,只觉得他贴心又细心。

心中羡慕未来的湛王妃,更羡慕以后会留在他身边的人,想到这里莫名有些黯然神伤。

“怎么了?你不高兴留在王府?若……”

“没没,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夜湛见她不愿说,也没有再问。

江穗宁低头,默默的替他泡茶。

很快便把刚刚有的不好的想法抛诸脑后。

他不该只想不好的,应该多想想好的,比如现在他们可以一起喝茶,可以一起吃饭,她还能住进湛王府,能日日见面……

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人。

人不可以太贪心。

她端起泡好的茶,放到了夜湛的面前,夜湛端起来喝了一口,唇齿生香。

“可是学过泡茶的手艺?”

江穗宁:“从前跟母亲学过一些,但并不精通。”

“很好喝。”

“殿下觉得好,那就太好了。”

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夜湛的目光。

二人遥遥一望,相视一笑。

似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而此时的侯府,乱成一团。

庞氏一听说自家儿子染上了瘟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即便去了盛元麒的屋子。

刚刚到院子里,就闻见药味,庞氏心中暗道不好。

还没进屋,便被丫鬟拦住了。

“太太,大夫说了不许人靠近,已经有小厮去熬药了,也有贴身伺候的人。”

庞氏眉头紧皱,急得落下泪来,“天杀的怎么就染上瘟症了呢,菩萨保佑,一定要好起来……”

庞氏一边哭一边往里头张望,一旁的嬷嬷拉住她,又问了里头具体的情况。

庞氏听完,到底没有进去,只是哭得越发伤心。

没多久,广平侯也来了,看到庞氏这模样,一脸嫌弃:

“你瞧瞧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庞氏本来伤心,这会还要被广平侯指责,一时又气又急,大哭道:

“都这个时候了,我要主母的样子做什么?我的儿子在里面生死未卜,还由不得我哭了。”

广平侯皱眉:“哪有那么严重。”

说完一甩袖,叫来大夫,问了里头的情况。

大夫不不敢隐瞒:

“回侯爷的话,世子的症状比较重,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情况不太乐观。

“世子昨夜应该就发病了,睡着也没有注意到,到今儿一早才发现,到底耽搁了些时日。”

庞氏听到这里,一把拉过一旁的丫鬟:

“都是死的吗,世子病了都不知道,如果世子有任何意外,本夫人要你们都陪葬。”

丫鬟瑟瑟发抖:“夫人,夫人,昨夜,世子宿在樨香院。”

“樨香院。”

庞氏咬牙切齿,“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拉过来跪着。”

广平侯看不上庞氏这般做派,询问完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江雨薇却遭了殃。

被庞氏一顿臭骂,当着下人的面,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

江雨薇叫苦不迭,这种事谁能知道,她都害怕得要死,自己会不会染上。

“太太,一定是江穗宁,这些日子,大家都谨慎着不出门,只有她日日出门回府,一定是她让世子染上了瘟症。”

庞氏听着,当即又把江穗宁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就是个扫把星,害得我儿出了这样的事,让她待在王府,愣是要来来回回的跑,这个害人精,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害麒儿……”

庞氏骂骂咧咧,虽然没有放过江雨薇,但是有了江穗宁,江雨薇好歹能喘口气。

“去门口等着,等世子夫人回来,立马让她过来侍疾,直到麒儿痊愈,麒儿要是好好的也便罢了,若麒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多久,管家便来报:

“太太,不好了,世子夫人染上了疫症。”

江雨薇大喜:“太太你看到了,就是她就是她。”

庞氏皱眉:“人呢?”

管家:“被湛王留在府中了,说世子夫人是因为照顾湛王才染上的,湛王府一定要把世子夫人治好。”

庞氏怒道:“哼,倒是让她去过好日子了,若是在侯府,本夫人必要让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江雨薇趁势赶紧接话:“姐姐一定是对世子心存怨恨,所以才故意害世子,从前在府邸姐姐就是如此,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庞氏听着眼皮子直跳,让江雨薇跪好而后去找了广平侯。

江穗宁如果这样想,那这个人万万留不得。

必须赶紧和离了。

防谁也防不住枕边人啊。

庞氏找到广平侯,把怀疑的话说了。

广平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庞氏:

“你的脑子是有多朽才会去相信一个妾的话,而且,这江雨薇可不是个好的。

“这些日子,麒儿都没有去过梧桐院,更没有接触过江穗宁,如果真的是江穗宁的问题,最先染上的,该是梧桐院的人。

“但是现在,梧桐院的人都没事,那就说明,是麒儿其它地方染上的。

“你究竟有没有脑子,且不说这和江穗宁无关,就算有关,我们也不能说出来。

“江穗宁为什么出府,怎么染上的疫症?她是去湛王府,照顾湛王。

“若你罚了江穗宁,那就是在说湛王害了麒儿,那么这些日子,侯府做的一切都白费,而且还得罪了湛王,你真是愚不可及……”

广平侯说了一大堆的道理,越说越窝火,庞氏实在太蠢太蠢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说,若不然,就庞氏这个猪脑子,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庞氏听明白了,也知道了厉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讪讪着退下了。

离开书房之后,把嚼舌根的江雨薇打了二十大板又狠狠骂了一顿才消气。

若不是江雨薇拱火,她怎么可能被广平侯如此嫌弃。

她刚刚看得清清楚楚,广平侯看她的眼神,让她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江雨薇是被人拖走的。

她忍着剧痛,泪流满面。

原本以为拉出江穗宁,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万万没想到,还给自己招了灾。

她心中恨毒了江穗宁,一时怒火攻心,心口吐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没多久便发起高热来,大夫来看过,确认是瘟症,开了些常规的药方,便走了。

下人们听说江雨薇染上了瘟症,一个个避之不及。

之前,江雨薇没了孩子,樨香院的下人便撤走了,只有她自己的丫鬟。

江雨薇向来对下人不好,现在她们想要什么都没人帮忙。

又得了瘟症,她们也出不去,想自己去给江雨薇抓些好的药,都没有路可以走。

樨香院被侧底孤立,自生自灭。

江穗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夜湛下棋。

现在她不用回侯府,时间便更多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实在尴尬,夜湛妥协,和她下起棋来。

刚刚已经下过一局,棋逢对手,二人打平。

这第二局,你来我往的焦灼,依旧难分输赢。

“广平侯还算有些脑子,你那个庶妹自作自受。”

“她向来如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以为你会想救她。”

“我不主动动手便是我最大的退让,救她?她不配。”说完,江穗宁看向夜湛:

“可是觉得我冷血无情?”

夜湛:“不,你这样很好。”

江穗宁:“世人都说要以德报怨,但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不赞同。”

夜湛笑看着她。

头一回看到她如此露出小獠牙的时候,怪可爱的。

“是,我也不赞同。”

“那,英雄所见略同。”江穗宁一边说,一边收了自己吃的字,细数下来,面带消息:

“殿下,我赢了。”

夜湛一看,果然:“想不到,你下棋也如此精通。”

“殿下承让。”

“以前经常下吗?”

“经常。”

“和谁?”

“自己。”

夜湛诧异,和他一样,他也喜欢自己和自己对奕。

二人相视一笑。

江穗宁有些飘飘然。

只希望这样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夜湛看她面色愉悦,替她倒了一杯茶:

“卫府那边我让人送了些东西去。”

江穗宁看过来,眉眼微弯:“多谢殿下。”

夜湛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当初我在北境,去的时候就是卫家军,对卫家,也是有些情分在的。

“你外祖父,舅舅,都是国之栋梁。”

江穗宁:“多谢殿下记挂,穗宁代卫家,谢谢殿下。”

“不必客气。”

“殿下中午想吃什么,我也没有别的能拿得出手,便多做些吃食。”

“你做的都好。”

这句话,让江穗宁心跳快一分,却不敢细想。

“那我便看着做了,今日多做一道。”

“辛苦你了。”

“不幸苦,我很开心。”江穗宁低头,说完,起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夜湛看着江穗宁的背影。

世间,唯有烟火气,最最抚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