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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帝京长安刚刚方才知晓藏司寇关的危急情形,距离丽关不过五六百里的阳明城则要好得多,反正从一开始就无人说过官军在丽关之外的雪山遇伏大败,几近全军覆没,连出城的楚王都来不及回城调派就直接提兵北上了。

从这两日传回的消息来看,徐知余命人广贴告示的安定民心之策更像是有意将功劳记在杨宸头上,有意淡化了宁关简雄率三千士卒拼命拦下多吉的一万精锐,使得凉山军马场这座定南卫最具价值的朝廷马场得以保全,而格外渲染出杨宸将百姓安危系于一身,带兵最先抵达丽关,解了丽关之围,让定南边军在岁近年末时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胜。此举自然是要让定南百姓对年纪尚浅,刚刚就藩的楚王殿下感恩戴德。

从以百姓之心为心,官不欺民的百姓青天,官场阎罗,变作今日一心一意皆出于杨宸的徐大人,是在向永文帝证明不会辜负其所托还是为何,无人知晓。

从那人离开临淄学宫后,除了自己的弟子杨宸和不能回绝的九五之尊,徐知余极少与人对弈。多年来养成了一个人闲暇时独落着黑白两子的习惯,今夜亦不曾例外。

刚刚从阳明城里发去丽关的书信中,徐知余没有过多说起战阵罚谋之事,只是提醒着自己的弟子注意身份,勿要逞匹夫之勇,要学会坐镇中军,运筹帷幄,要学会做千军万马的统帅,而非冲锋陷阵的勇将。又是一次清脆的落子声,独独这一次黑子居四九破局的场面让徐知余有些得意。

喃喃道:“师弟,你这一手,仍是妙不可言啊”

阳明城里打更人口中仍旧在并不宽敞的街坊里游走,提醒着百姓注意火烛,王府后宅里听不见打更人的声响和脚步声,青晓一如往常的将安安哄睡后自己缝制起了一件御寒的贴身衣物,还是用杨宸喜欢又少向人说起的天蓝色做底。

“姑娘,外面都在传殿下打胜仗了,藏司的僧兵们被殿下打到了拉雅山外面,那殿下是不是该回来了啊?”

面对小桃的提问,青晓只是摇摇头,浅笑调侃着说道:“你是想问殿下何时回来?还是问去疾啊?”

“姑娘就不担心殿下安危么?早些回来总是好事啊,都要过年了,他们说边关苦寒,大雪动不动就生数尺呢,所以藏司又叫雪域,上面人喘气都很难,还有数不清的猛兽,是历朝历代都很嫌弃的地方”

小桃将脸用平放在桌上的双手托着,看着青晓的一针一线喃喃自语。

“殿下吉人天相,自然会逢凶化吉,咱们便是在后面将心揉碎,前面的苦寒也不会少半分,殿下要面对的凶险也不会减半分。所以还不如想想,等殿下回来,我们能做些什么?从前在宫里,皇后娘娘说要殿下做大宁第一的马上藩王,殿下所求的也是这样,与其看殿下整日在王府里闷闷不乐,我倒宁愿殿下去做他喜欢的事”

“我还没去过长安呢?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还能去一趟长安把我也带去瞧瞧”

“长安有什么好的?都是数不清的人心算计,倒是在阳明城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至于殿下何时再去长安,要看陛下的意思,千岁万岁以后,还要看太子殿下,若是他们不让殿下回去,莫说长安,连长河都过不去”

“唉,百姓家过年做弟弟的还能去给哥哥拜个年呢”

“别傻了,去帮我再添些天蓝色的布来,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殿下身上还是去年那件呢,该添些新的了”

青晓说完,随手就用在一边的剪子截下了一段,对于手中缝制的这件衣物,一针一线她都极为用心,她知道自己不能像宇文雪那样给整个楚藩都帮上多大的忙,独幸还有这门手艺,这份心意,能多生暖意。

和青晓的缝制衣物不同,每当杨宸离开王府就时常会在飞羽堂上坐到深夜的宇文雪此时正在着急给宇文松回信,姐弟俩时常通信来议论朝局,对于天子突然要为赵家翻案的事,宇文雪深感不安。

杨宸的身世或许是如今的大宁朝最不该为外人所知晓的秘密,不知天子是何用意的宇文雪着急着去信给宇文松将因为赵家事而牵连出来的朝局变动说与自己,风起于浮萍之末,敏感的宇文雪就如此匆匆地写着一封又一封发去长安的信,让宇文松多入宫给姑母请安,还要时常去东宫游走,朝中的清流新贵们也要多多结交。

在东宫多近清流的情形下,宇文雪已经隐隐看出了日后宇文家的隐忧,这个隐忧也势必会随着新政在北地大成,王阁老功成身退,武将勋贵之家的镇国公做到文臣之极的宰辅而愈发放大。

这一夜的宇文雪,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自己的夫君在丽关面对着何等情形,也无从知晓自己的夫君在今日午后已经拿下了迪庆寺,打算逆天时而行,将雪域搅一个滔天的动荡来。

迪庆寺外已经是今冬的第三场雪,纷纷扬扬,刚刚拿下迪庆寺的第二日,云单家的两兄弟即向背而行,若干年后的他们不会再像今日这样怀疑自己的选择,因为那时的他们会庆幸选择背靠大宁而免去了杀身灭族之祸。

安彬回到了丽关主持大局,林海则是领了数人过凉山而直奔月牙寨,奉杨宸之命将南诏的靠近大宁的粮草借空,原本要将都城从凉都月牙寨迁往洱河之畔的南诏因为藏兵的突然寇关没有选择轻举妄动,更因为月凉的卧床不起放弃了在冬日之前迁去洱河岸边的打算。

多年的金戈铁马没有给这位初入暮年的南诏王太多荣光,送走了木波以后,他并没有再向自己的女儿说起要嫁去藏司,还是嫁去东羌,虽然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去大宁,可宁人自古以天朝而睥睨天下万邦的事他也清楚,不愿做这辱没月家历代祖先的是委屈求嫁。

林海的到来震惊了所有南诏的武将,在他们眼中的藏司红教是雪域上的霸主,横行无忌,红教大喇嘛之子多吉也是传言里雪域一等一的英才,身上肩负着再次一统雪域的重任。

可今时今日的林海却在月家当着所有人都面告诉他们,多吉已经死在了迪庆寺,头颅被小楚王让人取下送往长安,尸身被吊在迪庆外彰显大宁之威。

林海还说,仅仅因为这一次突然寇关之举,多家的半数精锐已经不复存在,作为红教里仅次于多家的云单家族已经选择弃暗投明,做起了攻克昌都的先锋军。

南诏人眼里的仅次大宁的霸主就这么云淡风轻般的被打倒,南诏人眼里不可能逾越的拉雅雪山也就这么轻易的翻了过去,据说是红教第一关的迪庆寺也这么轻描淡写的被一笔带过,传说日后可能会做雪域之王的人也落了这么一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南诏人震惊了,连同月鹄在内的静寂无声让将话说完的林海有些无所适从,看着那面色惨白的月凉,还有一脸难以置信的世子月腾,林海记起了杨宸吩咐的事。

“对了,王爷,楚王殿下还让末将给王爷带来一幅画,说是天下珍稀之物,要王爷好生珍爱”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