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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府里一直等着杨宸安危讯息的宇文雪如今正在镇国公府里枯坐着,到底是女子家,也不能到外面去抛头露面四处打探,宇文家里唯一可以最先拿到杨宸最新音信的宇文杰又在内阁值守,常常要到入夜之前才能离宫回府。

“可是有殿下消息?”

小婵刚刚给宇文雪端来了午膳,推门而入,就被宇文雪给直接问住了。

“小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可小姐若是再不用膳,殿下回京瞧见小姐这副憔悴模样可不算好”

小婵将午膳放到了案上劝解道,对自己家这位小姐,冬日里早早起身可是今年的头一遭。

“少爷呢?”宇文雪又问道

“估摸着是出府给小姐探信去了”小婵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宇文府里敢如此行走的人,除了宇文杰独子宇文松,自然没有旁人。

“姐!”宇文松推门而入,还大口的喘着气没有缓过来,就被宇文雪起身给拉住:“可是有殿下的音信?”

听到的不是提醒自己要如何注意,小心摔倒等贴心暖人之语,宇文松又成了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还没嫁去王府呢?就左一个殿下,右一个殿下,眼里还有我这弟弟么?”

宇文松全然没答宇文雪的问题,绕了过去,自己坐在案上一角,拿起了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好啦,我的好弟弟,快告诉我,是不是有殿下消息了?”

平日里把宇文松治的服服体贴的宇文雪今日竟然没有拿出些其他由头恐吓一番,反而是自己亲手给宇文松剥开了另一个果子。

这时宇文松才像是得逞了一般,对宇文雪说道:

“有,昨天父亲派去横岭关的人传信回来,说完颜术带了三千军马去营救殿下了,殿下生死不知,可另外两千五百人已经在回横岭关途中,说明殿下或许没事了”

“这可不尽然,大宁的将军无故率军离关可是大罪,或许是那完颜术觉着三千军马会惹祸上身,才又让那两千五百人回关”

宇文雪想知道的是确切的消息,而不是一个人的揣测,当心里忧心一件事的时候,总能自己找出千百个理由来让自己继续怀疑和忧心。

宇文松笑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所以让曹虎儿和邓耀派他们曹家和邓家的人在九门帮着咱们查探是否有入京秉明情形的驿卒,曹虎儿刚刚来说,延平门有一拨从悬泉驿而来军情奏报的已经进城了,我估摸着是进宫告知殿下情形的,父亲在内阁自然也知晓,可咱们没有由头进宫啊”

宇文雪的脑子倒也是转得快,为了早些得到杨宸的安危的确切消息,本就擅智的她心里的点子是一个接一个:

“倒也不必进宫,太子殿下素来与楚王殿下亲近,自然也是想早些知道殿下的安危,咱们进不了宫里,可太子殿下的东宫想去宫里就是几步的事”

说做就做,“小婵,去吩咐管家备车,我要去找太子妃娘娘”

小婵也是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出门而去,宇文雪又转头没好气的对宇文松说道:“去换身衣物,陪我一同去东宫”

宇文松嘴里嘀咕了几句,自知拧不过宇文雪,也无奈的出了宇文雪的院子回自己院里去换了身靛蓝色袍子。

姐弟二人未用午膳,匆匆的上了马车,往东宫而去。

上了马车,宇文雪才夸为了自己奔波了一日的宇文松:“今日之事,挑不出错漏,还让邓家和曹家也一起扯了进来,咱家的少爷还是长大了,懂得深谋远虑了”

宇文松也是浮起了往日里不怎么能瞧见的笑:“就是折了他们两家在九门的几个探子,比起他俩干的那些丑事全部放到我头上,算轻了,再说了,既然都拜了异姓兄弟,为大哥出点力,无妨的”

“你这年纪和曹虎儿和邓耀也差不多大,曹大将军还和祖父一个辈分,按理你和邓耀还该唤一声叔叔,怎么就做起大哥了?”

这姐弟二人亲昵起来,自然是可以讲讲这些惹得长安鸡犬不宁的三个恶少的私事。

“曹虎儿没有脑子,空有大将军的一身蛮子气力,邓耀被爹给收拾得不轻,遇事不敢做主,只有咱又有脑子,还是这镇国公府独一号的公子,我不做大哥,谁做?”

宇文松谈到此处已然是笑得不轻,想起那日效仿数百年前那三位桃园结义时,宇文松可是差点让曹虎儿把他爹曹蛮大将军的丈八蛇矛给抬了出来,又险些把那大将军后院的梨园给烧了起来。

若不是曹大将军患病,估摸着曹虎儿现在非得趴在屋里喊屁股疼,哪里能生龙活虎的去给他守在九门打探消息。

“若是叔父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我可跟你说,到时候我可不会给某人求情”

“我爹?他才舍不得打我,没了我这么个纨绔儿子污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声,让旁人觉着也就是两代富贵,否则咱们镇国公府树大招风,指不定被多少人暗地里生了些歪心思”

宇文松说来,神情又开始变得隐秘。比起自己的亲姐姐宇文嫣,倒是在宇文雪这里,他更能袒露几分。

“藏拙也不是个法子,若是陛下今年不开恩科,赐你们几个瞧着不成器的世家子一份功名,来日做一个没权没势的镇国公,如何守得住这份家业?”

宇文雪的忧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都在传言陛下今年的春闱不再赐恩科,世家子弟也得同寒门士子一道入科举才能入仕途,宇文松又不会武艺,宇文家领军的事家业拿不起来,又不能像如今宇文杰官拜内阁次辅,门下省知事,三相之一的仕途顶途。

家大业大的镇国公府和一个少时有纨绔之名又无权无势的镇国公,贪心之人自然有一万个法子找上门来。

谁料这宇文松倒是笑了起来:“有姐夫,咱大宁的楚王殿下在身后,还有太子殿下,哪里有人敢打咱们的主意,朝堂那些算计,我不喜欢,沙场上的血腥,我也不喜欢,就这么混日子,蹉跎岁月,没什么不好”

宇文雪自然知道这是宇文松的负气之言,也没有多言其他,只是盼着自己的弟弟能得偿所愿,有朝一日离了这长安城,去做那儿时口中喜欢的事。

有人拼搏一世,想着鲤鱼跳龙门,辞了故乡要来这天下最大的长安城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也有人,自第一声啼哭之时,便是举目皆长安,可平生最大的所愿,也是离了长安。

姐弟二人坐着相对无言之时,宇文雪掀开帘子望了望马车外,发觉许多长安百姓都好似在议论些什么,因为极少出府,便想着问问这日日都在府外“蹉跎岁月”的宇文松是不是长安又有了什么新鲜事。

“怎么都在口耳相传些什么?这次是西域,还是高丽的女子又名动长安了?”

宇文松自然也听闻了从昨日午后到今日午时,传得沸沸扬扬的“楚王”一事。

“昨日午后,殿下遇刺的消息不知道为何突然传开了,可到今日一百零八坊开市之后,不知哪里来的消息,说是楚王殿下,三年前便被陛下同鲁王一道赐死了”

宇文松毕竟也算是身处这场风暴里的人,藏拙的他,自然也清楚这则消息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可宇文雪却没有关注后者,而是盯到了前半句:

“你说昨日午后便有殿下遇刺的消息传出?”

“是,曹虎儿说昨日午时,兴化坊和周围的几个坊内都有此传闻”

“可是昨日朝会也离午时不远,宫内刚刚才收到消息,城里便传开了”说到这里宇文松也觉着不对劲。

“所以,是有人提前便知道,殿下会遇刺,散布此言,而且此人一定就在长安”宇文松答道。

“不止如此,楚王殿下遇刺,长安城内传开,自然会让百姓记起不觉的记起三年前被废的楚王殿下,那今日四处散布殿下皇叔被赐死的事,就是要让百姓的流言传到宫里,若是陛下要澄清流言,那就得让殿下露上一面,若是继续强捂着这流言,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要留下个欺瞒天下万民的不是”

宇文雪这脑子里,装的不止是女子闺房里的私事,古今杂书她读的,可不止《一楼梦》《西厢记》,她最喜读的,可是《春秋》。

“所以,姐你是说,很有可能,散布流言的都是同一人,这是个连环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被废的那位,是生是死?”

宇文松脑子里也装的不是一滩淤泥,宇文雪已经将话说到了此处,自然也该是一点就透。

“那殿下遇刺,只是个开始,后面不知还有什么更大的流言传出来,在这太后奉安大礼,各位王爷都要返京,天下士子齐聚长安等一场春闱之时,时间选的还真是绝妙”

宇文雪对这背后举棋的人,不禁暗暗叹服了一番,她如今也自然明白,若是同一人,其实长安城外的楚王殿下遇刺的生死并不重要,要的只是“楚王殿下”四个字能让长安这一百零八坊记起某人来。

“停车!回府!”宇文雪对马车前喊道。

宇文松被这突然之举给弄得有些不解。

“咱们都知道了,那宫里面自然也知道,如此局面,太子殿下不会在东宫”

“那殿下的安危就不打听了?”

“若是殿下真的身死,那位传出流言的人,就不会只是说一句楚王殿下横岭遇刺了”

宇文松听到,赞了一句:“姐,你要是做了王妃娘娘,可真是定南卫百姓的福气”

可见宇文雪满面愁容,宇文松也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样的时节,姐大婚的吉日,还得等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