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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是穗城本地五大家族之一,办订婚宴的地方是在女方叶家老宅那边。

叶家老宅位于穗城市城东近郊,宅子外面是成片成片的荔枝树,粗略数一数,差不多有近百来棵。

订婚宴办得很隆重,叶家前后安排了十几辆军用汽车接送各家各房亲戚,沈家这边来的人少,长辈只来了陆玉珠跟陆家大舅陆玉庸。

两人是在订婚宴前两天到的穗城。

订婚当天,虞晚跟婆婆陆玉珠,还有小叔子和陆家大舅一块儿坐车去叶家老宅,刚下车就被叶家人招呼着往院里走。

“沈夫人,陆先生,明扬,明礼媳妇,快往里面请。”叶琳的亲嫂子,还有叶二夫人招呼亲家一行人往里走,态度很是热切。

虫虫小小一团,非要自己跳下车,等人家叶二夫人招呼完一圈,才从人群里看到最后面站着的小不点。

“哎哟,还有虫虫呢,差点把你给漏了,来来,快抬腿跨门槛。”

虫虫不到三岁,虽说能吃能玩能睡,也才一米高,叶家门槛足足有小腿高,跨过去对他来说有点勉强,好在有沈明扬在,反手提溜他一把。

虞晚笑嗔一眼小家伙,“真不要妈妈抱?”

虫虫摇头,粉嘟嘟的小脸多了些强硬,“不要,我要自己走。”

虞晚无奈伸出手,“那妈妈牵着你,你乖乖跟着。”

“噢。”虫虫伸出白胖胳膊牵住妈妈的手。

到底是小孩子,刚答应得好好的,进了院子就忍不住伸出空手到处摸,摸来摸去,摸掉了好几瓣芍药。

要不是被虞晚牵着手,估计已经跑去摘花玩了。

叶家老宅不像郭家那样建在半山腰,门头还有墙瓦都是翻新过的,院内是清一色的黑砖铺地,到处挂着的红彩带,一路翠浓花红,到了正院,院后有一棵百年桃树。

叶父叶建华是叶家行二,上头大哥叶建军,下头还有个弟弟叶建成。

至于叶家几姐妹是另外排行,四姐妹只有叶华实嫁到穗城郭家,其余三人都嫁得远。

陆玉珠同亲家叶二夫人说话,叶琳被叫了出来,跟未来婆婆打过招呼后,又被自家嫂子安排去跟沈明扬说话。

正厅里全是亲戚,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处谁都没开口,还是叶琳嫂子帮着搭腔找话聊。

可再是能说会道,遇到两个锯嘴葫芦,谁都要败下阵。

“你俩同岁,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聊,这屋子里人多,到处闹哄哄的,你们坐这也不好,要不去后头逛逛?”

说着,暗推叶琳,“快带明扬去后面转转。”

叶琳不想去,觉得自己像个看客,看的还是她自己的订婚宴。

她被迫开口,“走吧,去后面转转。”

沈明扬觉得屋里闷闹,这里恭维话不断,那里嬉笑攀关系,一屋子人脸上都挂着笑,唯有他跟叶琳两个人苦大仇深坐在一处。

“走吧。”他当是出去透气,可一想到订婚流程,还有后面的婚礼,沈明扬不禁感觉肩膀一沉,比负重集训百里都熬人。

出了正厅,绕着回廊到了后面庭院,沈明扬跟叶琳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了六七步远,半分不像要订婚的男女同志。

不过隔得远,还是觉得两人有些登对,一个一身绿军装,一个一身海军装。

叶琳喊住沈明扬:“坐会儿吧,再往前走,前头还有人。”

沈明扬回头看她一眼,默认她的说法。

两个人像是不熟悉的亲戚,因为一场宴席坐到一起,主家没摆宴前,就这么坐在走廊栏杆处,他看一眼天,看一眼地,独独不看她。

她看一眼沾了几根浮毛的裤脚,又看一眼廊下爬出来的灰虫,却怎么都没想过去看他。

叶琳怕从沈明扬脸上看出她的悔意,她已经二十六岁,没多少青春再挑拣下去,目前已然是家里为她安排的最优选择。

要是她错过沈家,叶家还会有其他女儿跟沈家结亲。

她却再没可能遇到这么好的亲事。

沈明扬从十几岁就知道未来要走的路,一条既定好的路,不过是早走迟走,总之是要走下去。

前面正厅的场面话,说得实在是繁琐俗套。

虞晚只知道婆婆是来给小叔子订亲,听着听着,怎么觉得还有些别的意思。

虫虫坐不住,坐了会儿就不耐烦拉着妈妈去外面,“妈妈,走走,去玩。”

陆玉珠有话跟亲家说,偏过头,笑眼看着虞晚,“小虞,你带虫虫去院子里逛一逛,他小孩子家家坐不住,听我们这些长辈说话也絮叨。”

虞晚牵着儿子出了正厅,往人少树多花多的清静地方去,一路上,小家伙边蹦边跳,下台阶也要蹦着下,到了后面院子,指着院中桃树问:“咦,妈妈,怎么不结果子?”

“桃树有些年头了,应该早就不结果子了。”

虞晚低头看着小家伙,轻声哄道:“你想吃桃子,等下个月桃子熟了,妈妈给你买。”

“嗯。”

虫虫拉着妈妈又往另一边转,转着转着看到了叭叭,他想跑过去,又记着妈妈的话,跳回月亮拱门后面,偷偷伸手指了下远处栏杆,“妈妈,叭叭在那里,那是叭叭的羞羞吗?”

虞晚纠正:“不是羞羞,是虫虫的未来小婶,不过你现在得喊她叶阿姨。”

“噢。”虫虫踢了踢石头,似懂非懂,又问:“叭叭是不是不喜欢羞羞?”

虞晚听得笑一声,“你又懂什么是喜欢?屁点儿大的小家伙。”

虫虫摇了摇妈妈的手,哼哼鼻子,“像这样牵着是喜欢。”

他就不会让不喜欢的人牵他。

“好吧,你可以这样解释什么是喜欢。”虞晚折裙半蹲下腿,目光与小家伙平视,带了些说教口吻,“虫虫要答应妈妈,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这些话,让叭叭听到会难过,叶阿姨也会难过,虫虫喜欢叭叭,就不要让他难过好不好?”

“好。”虫虫乖乖答应,答应过后,立马要往外走,“妈妈,我要嘘嘘。”

虞晚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素质挺高的人,带了孩子后,素质直线下降,小不点嘴里说的要嘘嘘,要拉臭臭,不能在两分钟内带他去上厕所,一定会拉裤子里。

“快,跟妈妈去那边躲着嘘嘘,尿到花盆里。”

虞晚扯着小家伙往来处走,动作飞快地脱下虫虫的裤子,侧过脸说,“妈妈背对着你,不看你嘘嘘啊。”

沈明扬坐在走廊下就瞧见芍药花后面的母子俩,这会儿走过来,刚好看到侄儿脱了裤子撒尿。

“尿完了吗?尿完了自己抖一下小布布。”虞晚摸出儿子衣包里的手帕,“你自己揩一下小布布,开过后丢掉手帕。”

虫虫现在学会了自己尿尿,揩过后,听话丢掉手帕,就是穿裤子还有些穿不好。

虞晚帮小家伙提了两下裤子,边提边叮咛,“现在不许用手碰妈妈的头发和脸,更不能碰妈妈的裙子,走,先去洗手,洗干净手妈妈再牵你。”

说着要带虫虫去洗手,一回头看到月亮拱门处多了一个人。

沈明扬勾着清浅的笑,“虫虫这一泡尿下去,可不得把人家的花烧死。”

虫虫看到叭叭,大眼睛里都是欣喜,可听到花要死了,他又有些难过,他最喜欢花了。

沈明扬还在故意逗小家伙,“真是可惜,好好一盆花,遭虫虫淋一淋,来年怕是要不开花了。”

虫虫当了真,仰着下巴问妈妈,“真的不开花了吗?”

虞晚对盆花不大当回事,一心呵护儿子的童心,“入夏后雨水多,夜里淋一场雨就化开了,来年它还是照样会开花。”

虫虫撅嘴又问:“真的吗?”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虫虫?”要是不开,再换一盆开得更好的芍药摆上,虞晚心里这样想,笑着继续哄小家伙,“走,快跟妈妈去洗手,等会儿奶奶该找虫虫了。”

带小家伙去洗手的路上,多了一个沈明扬,再回到前厅,来参加订婚宴的亲戚好友,已经来齐。

沈明扬被亲大舅陆玉庸喊过去说话,叶建华很看好这个女婿,当着一屋子亲戚面,对沈明扬赞不绝口。

就差没拿个大喇叭,登台发表得贵婿的激动演讲稿。

“明扬,以后我可把小琳托付给你了啊,你可要好好待她。”

厅内的热闹氛围,因沈明扬的出现,还有叶建华的一番话,沸腾到另一重高度。

虞晚怕儿子捣蛋,陆续剥了两颗荔枝给他吃,免得他小嘴巴唧唧哇哇乱说话。

虫虫连着吃了好几天荔枝,现在已经没那么新奇,看到妈妈递到面前的第三颗荔枝,他接过后,改送到奶奶面前卖乖,“奶奶吃荔枝。”

这一举动,可把陆玉珠高兴坏了,一是宝贝孙子孝顺,二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长脸。

陆玉珠吃了荔枝,笑着夸大孙子,“咱们虫虫就是孝顺,什么都能想到奶奶,你快去吃荔枝,奶奶吃一颗就够了。”

亲家叶二夫人有意奉承,“瞧瞧,这才多大点儿人,还不到三岁对吧?两岁多的奶娃子,就这么懂事孝顺,以后亲家你可是要享清福了。”

叶琳嫂子也跟着夸,“可不是嚒?有句老话怎么讲?三岁看老,虫虫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大本事。”

虫虫的孝顺,在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肉里,虞晚的孝顺,在一次次体面周到的人情往来中。

……

订婚宴没正式结婚那么繁琐,请了叶家辈分最高的人作贺词,佳偶天成的贺词念完,不到半小时就走完所有流程,等放了鞭炮开席,订婚宴算是彻底走向尾声。

下午三点半,沈家跟叶家的订婚宴结束。

考虑第二天是端午节,陆玉珠跟陆玉庸特意在穗城多待了一天。

兄妹俩过完端午节才坐上回京市的火车。

端午节过完,没两天又是六一儿童节。

虞晚为儿子重拾这个节日,恰好又逢周末,索性带小家伙去了海幢公园游玩野餐,另外同意让他少写一天的练字作业。

因为不用写作业,虫虫高兴地在公园里来回跑,边跑还边喊,“哇哦~妈妈最棒啰。”

“妈妈永远最棒。”

“虫虫最爱妈妈,妈妈最爱虫虫。”

“好了,虫虫,你慢点跑,妈妈快追不到你。”虞晚爱打扮自己,平时在家都是从头到尾精致到发丝,出门去人多的公园,更不忘特意打扮一番,今天她穿的是带三厘米鞋跟的方扣漆皮单鞋,跑起来相当不方便。

她在后面散步似地追小家伙,虫虫跑到前头,又跑回去,绕着妈妈的裙边转一圈,笑嘻嘻地又跑开。

虞晚跟挎篮子的张姐相视一笑,又温柔叮嘱那抹小身影,“你看着点路,小心一点慢慢跑,妈妈一直在你身后。”

“噢,好。”

背着橙色南瓜小书包的虫虫,来来回回跑,跑累了自己拿出包里装的奶瓶喝水。

喝了两口,虫虫爬到公园里的水牛石雕上,指着远处的一群学生说,“妈妈,你看,那里有好多小孩子。”

虞晚拿出照相机,“咔嚓咔擦”拍了几张照片,听到儿子这样讲话,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些是大孩子,虫虫应该叫哥哥姐姐,你才是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虫虫抗拒这个称呼,奶声声强调,“虫虫是男子汉。”

看到妈妈的笑,还有大坏蛋和张张的笑,他小小的自尊心有些受挫,愤愤然转述爸爸的话,“爸爸跟叭叭说过,虫虫是男子汉,不是小孩子。”

虞晚走近石雕,拿走快要滚下石雕的奶瓶,刻意收敛笑容问:“爸爸什么时候跟你讲过?”

“爸爸昨天在电话里就讲过,爸爸说虫虫是男子汉。”

虫虫觉得自己不威风,快速摸出包里的痒痒挠,“啪啪”打两下石雕,再次告诉妈妈,“虫虫就是男子汉。”

张姐笑着站在石雕另一边,时刻准备抱小家伙下来。

虞晚无奈捏了捏他的脸,轻轻柔柔道:“好好好,虫虫是男子汉,你再喝两口凉白开,喝完妈妈就把奶瓶收走了啊。”

“哼。”

虫虫哼唧一声,就着妈妈的手喝奶瓶里的水,喝完又开始来回上下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