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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小,晒了一下午的客厅,入夜后跟蒸笼没分别。

虞晚歪靠在阳台纳凉,一边扇着报纸,一边看沈明礼翻灶台边的小柜子。

柜子里的东西很少,除了用小筐子装着的鸡蛋就只有一大捆报纸包着的挂面。

除此之外,最里面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布袋。

半蹲着的沈明礼拎出防潮小布袋,掂了掂,应该能凑合煮一碗粥。

他扭头问虞晚:“吃粥成吗?再煎两个蛋,给你搁点酱油配着吃。”

虞晚用鼻音轻嗯一声,算作同意,然后扭腰侧身继续赏起夜景。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她的感叹声,落进沈明礼耳朵里,犹如当头一棒,他怎么又管起她的事?

她饿不饿肚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邪了门了,一遇到虞晚,行为就有些不受控制。

算了,他大度点,不跟小姑娘计较。

袋子里的米直接倒进砂锅里,又往里添了两碗水才盖上盖。

“沈明白,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小腿被踢了下,不轻不重的力道,不至于让人生气。

沈明礼把星星两个字放在嘴里嚼了嚼,“星星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朝她看的方向,睇去目光。

是挺亮的。

发觉她在看他,沈明礼忽地肃着脸,故意不给她好脸色。

“别想着吃现成,过来自己煎蛋。”

“你是不是没淘米?”

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响过一会就停了。

虞晚从他脸上神情知道答案,的确没淘米。

“精细米,不用淘。”

沈明礼走到她身侧,准备跟她一块儿看星星。

“怎么这么娇气?谁家不是直接下锅煮?”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再去过两遍水,把米多清洗一下。”

沈明礼半眯着眼,不肯去。

芝麻大点的事,还使唤起他了。

虞晚停下摇报纸扇风的动作,见他不肯动,轻搡了他一把,“快去。”

“自己去。”

真是越迁就她,越得寸进尺。

沈明礼一动不动地靠在阳台,决计不再将就她。

今天非要好好治治她的臭毛病。

她蹙眉催促:“你做饭你去。”

“再说一次,要淘米自己去。”

“不去是吧?那我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谁一天惯着你臭毛病?”

沈明礼被她理所应当的模样激得来了脾气,顿时吼了回去,“虞晚,你以为你是谁?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他什么时候给人做过饭?现在给她熬点粥还被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就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根本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好好好,我多管闲事,有脾气你现在就给我走。”他一把拽住她手腕,直接把人往外拉。

到了门口,沈明礼甩开她手腕,冷笑道:“有种,现在就给我出去,别他妈赖在我这,求我送你回去。”

虞晚气得要死,恨不得抽他几个大耳光,可手腕被他捏得发疼,连使力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沈明白,你就是个混蛋。”

“我要跟你说多少次,我叫沈明礼。”他不冷不淡的目光里,全然是把她看穿的果然。

就知道她不会走,也没那个脾气。

虞晚被这瞧好戏的眼神一刺,本就退缩不前,左右摇摆的心,在此时此刻是彻底落了下来。

既然沈家人都觉得她是一块现实又市侩的狗皮膏药。

那就不能白得了这个恶名。

虞晚忽然一笑,转身去了阳台,沈明礼以为她想通了,不犯轴脾气,也没再说让她出去的话。

不过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劲。

去了阳台的人,很快又走了回来。

然后推开了他的卧室门。

沈明礼想都没想地跟着进去,只才到门边,就被她的所作所为给惊住了。

“你干什么?”

虞晚没理他,自顾自地解开纽扣,脱掉杏色薄衫就躺到他床上。

“沈明白!你给我滚过来!”

沈明礼黑着脸,“虞晚,你是不是疯了?不就吵了几句嘴,用得着这么自暴自弃?”

“你以为爬上我的床,我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女同志要懂得自尊自爱。”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不是说我娇气吗?我让你过来看,到底谁娇气。”

虞晚掏着布袋子里的米糠皮,掏完捏在掌心,又嫌弃地骂他,“叫你过来就过来,真是满脑子龌龊思想,什么都能扯到那档子事。”

沈明礼被骂得脸色难看,仍在坚持:“你先把衣服穿上。”

“我穿的有衣服。”她里面穿了吊带和一片式自制内衣,比他身上的破背心布料多。

“别墨迹,赶紧过来。”

沈明礼吐出一口浊气,认命地往前走了两步。

“再近点。”

又是一步。

“你快点行不行?”

又是半步。

虞晚受不了他这严防死守的磨蹭,干脆伸手扯过他,问:“你看我胸口上有什么?”

沈明礼快速瞥了眼,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管,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你给我看清楚了,不许眨眼,不许错眼,好好给我看仔细了。”

虞晚知道他听得见,也看得见,说完就把掌心里的米糠皮撒在胸口位置。

跟预想中的一样,不到三分钟,撒上米糠皮的位置就生出一片红疹。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小就对米糠和麦麸过敏,碰都不能碰,更别说入口吃了。”

过敏?沈明礼知道药物过敏反应和食物相克中毒,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虞晚这种情况。

真是娇气得不得了。

“我说沈老爷子想让我去死,你说我是恶意揣测,现在看清楚了吗?到底谁恶意揣测谁?”

起红疹的地方,开始发肿发痒,虞晚忍住不适,尽量不去挠它。

“下乡遇到收割水稻和小麦的季节,你说我会不会死在一望无际的庄稼地里?”

“不说远了,就说现在食堂里卖的杂粗粮窝头,里面是不是都加了大量磨细的米糠皮,我吃不了这种东西。

让我去乡下,就是要我去死。”

“沈明礼,你就是欠我的,你要还给我。”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这样任性还不讲道理。

反正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胡搅蛮缠就胡搅蛮缠。

这会儿又躺在他床上,拉着他的手要他还她。

可他到底欠了她什么?

是欠了会让她丢掉小命的插队下乡,又或者是带了米糠皮的一锅粥?

“虞晚,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沈明礼想甩开她的手,可瞥见她红肿的手腕,又只能任她拉着。

他语带妥协:“我说过你实在不想下乡,会给你安排工作,等忍过这两天,把你工作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就两清,行吗?”

两清?怎么可能。

虞晚将眼落到他脸上,细瞧过后,还是觉得讨厌。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时时刻刻像把尺子,量裁着周围的一切,却从不量度自己。

“我只想告诉你,要淘米。”

她松开他的手,有些忍受不了胸口处的痒意。

“还有现在借用一下你的洗脸盆,哪一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