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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一震,晓得已经到了要命的时候。

怎么办?

干脆还是把郑妍才是主谋之事说出?

“陈言,你有何话说?”太后看向陈言,频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赔礼道歉和求饶。

陈言心中闪过郑妍的玉容,一咬牙。

“臣,无话可说!”

唐韵和太后微微色变。

这话,等于是完全放弃了和解的机会!

若他肯答应放过郑妍,她们说不定能劝郑氏适可而止,但现在再无转圜余地!

郑氏站起身,终于第一次转过身来,看着陈言:“小女真值得陈大人如此?”

陈言迟疑道:“下官得先问一问,夫人所说的‘如此’,到底是什么?”

郑氏淡淡地道:“依大周律,拐卖妇孺者,处流刑;官员参与者,罪加一等;被拐卖者有官职、赐号、爵位等者,再加一等!大人罪加二等,当斩!”

陈言惊道:“等等!郑妍她哪有官职赐号啥的,你这顶多也就罪加一等吧!”

郑氏神色自若地道:“纵然只是罪加一等,也该夺官流放边疆。”

陈言强笑道:“流放能不能自己选地方……”

却听郑氏徐徐再道:“更何况,小妇人身负先帝赐号,吾女被拐卖胁迫,罪罚还要再加一等!”

陈言脸色大变:“没必要这么狠吧?!”

郑氏冷冷道:“等你将来有了女儿,便知我这般手段,还不算狠!”

陈言心说你都想把我给送走了,还说不算狠?

但看这架势,太后和唐韵均没有出言相劝,反而都蹙着眉,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出事!

想到这,他豁出去了,大声道:“夫人这么针对我陈言,究竟是想帮令媛,还是只是单纯想要让她再无依靠,不得不跟你回家?”

郑氏脸色微变,道:“陈大人还是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得好,你算是什么依靠,强逼女儿家卖身于你,不当面骂你一句贼寇,已算是对你口下留情了!”

陈言哂道:“夫人再怎么转移话题,也改变不了当初令媛离家出走的事实。你不过是接受不了她一心学武的事实,想要强行将她拽回去,以挽回你郑家的颜面!”

太后和唐韵面面相觑。

其实郑氏和郑妍之间的矛盾,她们均不了解。但郑家认为武乃乱世之学,因此对武道恨之入骨,严禁子孙学武,这件事她们却清楚。

陈言说郑家接受不了郑妍学武、觉得这事丢脸,确实也合情合理。现在这番话,虽然说得直接,但说不定还真是事实。

果然,郑氏脸色愈发阴沉,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了她未来幸福着想,不想她被你这无耻之人所害!”

陈言撇撇嘴,道:“未来幸福,敢问夫人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未来幸福?不会是给她找一个你郑家觉得不错的男子,然后逼她嫁过去,当个相夫教子、不问世事的女子吧?”

郑氏冷然道:“女儿家原本便该如此。”

陈言错愕道:“夫人当着皇上的面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妥?”

郑氏一愣,看了唐韵和太后一眼,果然两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郑氏自己便是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大后便嫁给了郑妍的父亲。这本来便是大周女子最常见的道路,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所以方才说话时没有多想。

但唐韵却恰好不属于这行列,以女儿身登基。在她面前说这话,属实有些不敬。

“皇上自然与常人不同,小女只是寻常女儿家,岂能与皇上相比?”郑氏勉强道。

“但郑妍却是以皇上为目标,立志要做个将军!”陈言沉声道,“若她真照夫人所设之路,嫁为他人之妇,从此再不能遂毕生之志,请问夫人,她余生可会幸福?”

“郑妍年幼不懂事,才会有此念想。未来待她懂事之后,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郑氏微怒道。

“说到底,还不是全是夫人的臆想?”陈言冷笑道,“若她一生不能接受夫人的用心,那请问夫人能赔给她这已经浪费掉的一生吗!”

“你!”郑氏一时语塞。

女儿有什么样的志愿,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清楚,但也极为反对。

也正因此,当初郑妍才离家出走。

郑氏为了寻她,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却始终无果。

直到一日听闻京城出了一位女参军,她才心中一动,寻到京城来,果然是女儿。

然而在她心中,始终认为女儿家就当谨守妇德,不该抛头露面,因此多番设法,劝女儿回家。

“再者,听闻郑氏厌武,但夫人生得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爱武,想来在族中也颇受他人冷言冷语吧?”陈言忽然话风一转。

“这又与你何干?”郑氏绷着脸道。

“与我无干,但与郑妍有干!”陈言盯着她,“请问夫人,您非要让她回家不可,究竟是因为觉得应该这么做,还是因为觉得丢了脸面,想要强行将她带回去,好保住自己的颜面?”

“我……”郑氏冷不防听到这一句,浑身一震,身前那惊人的饱胀都为之颤了一颤。

陈言太熟悉这种表情,正是那种被人戳破了心思之后震惊、尴尬及惭愧等融合在一起的反应。

“所以说,夫人终究是打着为女儿着想的旗号,实则是为自己着想罢了!”陈言一脸鄙夷之色。

听到陈言这一句,郑氏更是一颤,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太后和唐韵,立时看到她们脸上的错愕之色渐渐转为古怪表情。

郑氏张了张嘴,面庞渐渐胀红,心中一股郁气渐渐升起。

“你……你这家伙又懂什么!”

“我为女儿费了多少心思,岂是你一个外人所能明白!”

“现在却在这指手划脚,说些自以为是的风凉话!”

……

郑氏大失此前的稳重冷静,一句句话脱口而出,越说越是激动,额头青筋隐胀,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不已。

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破防了!

陈言那几句话,很显然,直中要害!

半晌,郑氏才终于说不下去,停了下来。

陈言缓缓道:“冒昧一问,不知郑妍在家中可曾有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