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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老气的那叫一个仰倒,心中那口郁气啊,真是差点把他给气没了。

儿子不灵光,孙子也不灵光。

一个不灵光也就算了,还一不灵光十几个,瞧着都来气。

若说聪明才智都给了他自己,也没见着自己有多聪明,怎么生出来的儿子和孙子还这么没用。

也不知下面几代会不会出一个人才,羞死他了。

项老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孙子:“动什么?安排好哪些人住哪个炕?再让你们的媳妇把你们和孩子的保暖衣物都拿出来。”

大孙子连连点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整个摸不着头脑,还朝弟弟们求救。

弟弟们接收到他的目光,都躲避着。

他们也不知道最,但凡他们知道,也不至于现在是这个懵的样子。

项老瞧着十几个村子这傻愣的模样,差点把后槽牙给咬碎。

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啊!

项老把那口郁气给吞进肚子里,看向儿媳妇和孙媳妇时,语气温柔化暖风:“还得麻烦你们把家里人厚重的衣物都拿出来,晚上也得看着点,免得孩子凉着。”

“你们自己也一样,别只顾着孩子,凉着自己。”

“要知道,只有你们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孩子。”

儿媳妇孙媳妇听了,简直是感激涕零。

在娘家都没得到爹的暖心,却是没有想到,在婆家居然还得到了公爹(爷爷)的疼爱。

真是太让她们感动了。

她们比那傻儿子傻孙子们强太多了,听了话以后,就赶紧行动。

项老看着孙子还不动弹,气的拿起拐杖朝大孙子身上打去:“还不去帮忙。”

大孙子站着没动,生生的受了这一棍子,哭丧着脸:“帮什么?”

如果可以,我宁愿多挨两棍,也请爷爷把话说清楚点,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话,我真的是猜不出来啊。

项老拍拍自己胸口,告诉自己别气别气,气死了无人替,伤人又伤己,好像不对,良子不是这样说的,是怎么说来着。

哦,想起来了。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

对哒对哒,气什么呢,气出病来了,又不忍心让这些儿子孙子替自己,那又何必生气。

再说了,儿孙琐事由他去,大事来了自己指点一二,该吃吃该喝喝,这不舒服吗?

项老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语气轻柔:“你媳妇要把厚重的衣物翻出来,那就要动箱笼。”

“箱笼那么重,你是不是要帮着抬一下?”

“不然伤到了她,是不是就去了多?”

大孙子这才恍然大悟:“哦,对对对,我现在就去。”

他去帮忙了,其他弟弟们还没动,都看着项老,等着他的发话。

项老看着一根根木头,很想原地去世。

他倒是很想原地去世,却又不敢。

突然间,他脑子里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也许他换个法子想想,也许他死了,他的儿子孙子们突然间就聪明了呢?

因为没有一个长辈压着他们,他们可以自由发挥。

好像也不错,是这个理。

项老没生气,而是笑容满面:“都帮着自家媳妇去吧。”

这些孙子们这才敢有动作,慌忙逃窜,来到门口,你挤我,我挤你,谁也挤不出去,最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项老:“……”

算了,今晚他冻死,给他们去除掉自己这尊压力吧。

项老抬头看着屋顶,上面有一只蜘蛛,已经把网给织好,正悄悄的爬到旁边,等待它的猎物到来。

看,蜘蛛都知道结网捕食,他的子孙却还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愚孝的做木头人。

试想一下,有哪一个人像自己这般,活到八十多岁还不死的。

都说人老不死为妖,自己该死了。

死了也是喜丧,值。

自己死了,孩子们就该分家,也就能撑起他们自己的小家,而不用事事都到自己面前来请教。

其实自己已经在躲了,可他们还是带着那颗滚烫的孝心来请教自己,却不知道那是给他添堵,给他压力。

他们越孝顺,自己压力越重。

自己压力越重,越看他们不顺眼,他们就越害怕,就越不聪明。

唯有一死,才能让他们都回归正常,不用再背负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压力。

哎,其实他们的压力也大。

项老轻叹一声,垂眸,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他笑着把眼泪擦掉,笑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向外面的细细弯月。

蓝紫色的夜幕中,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正透过云层眨着眼睛,偷看凡间的欢乐悲喜。

它们是向往的吧,应该是吧。

项老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后响起大儿子的声音才回神:“爹,火炕都烧好了。现在还没变天,暖的很,所以大家都没睡到火炕上。”

“我给他们分了房睡,也让老三他们都在守夜,等到变天了就喊醒大家去炕上睡。”

项老听着点头:“好。”

看,这不是安排的很好吗。

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会事事都来向他报备,显的自己聪明,显的他儿子不聪明。

这是不成的。

人老了就得死,别赖在这里。

大儿子看着他老子的背影,突然感觉很心酸,很难过。

曾经他的爹爹,也是一座大山,能一手拖举他,甩到爹爹宽阔的肩背上,让他骑马马,看山看水看田看地看街看人。

可现在,曾经高如大山的爹爹,却矮小的连他最小的孙子都不如。

那么小小的一坨,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自己伸出两根手指就捏碎了他一般。

这想法在他脑海里一产生,吓的一激灵,鼻子酸楚的难受,赶紧退出。

出了房门的他,再往门里看了一眼,轻轻的喊了一声:“爹!”

项老低低的,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大儿子听着这应声,没有胆颤心惊,也没有崇拜,反而是多了一抹慌乱。

刚才听到风雪来临都不曾狂跳的心脏,此时却如锣声一般,嘡嘡嘡的狂跳不已。

这感觉让他很害怕,不敢再停留,赶紧走了。

夜色再美,也终会变天。

月儿再弯,也终会变圆。

星星再暗,也终会变亮。

云层再厚,也终会吹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