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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

项老爷子把没了烟丝的烟斗,放到鞋底磕了磕,目光朝项婉方向落去:“婉丫头,爷爷去钱家村打听了,胡员外看中钱登科的事是真的。”

项瓷从记忆里翻出了项婉和钱登科的事。

钱登科是钱家村人,今年与项婉一样,也是十六岁,是钱家村第二个秀才,长的一表人才。

穿着青色的学子长袍,戴着学子帽,手里拿着一本书,光是站在那里,便能把全村姑娘和小媳妇的目光都吸走。

项婉身为项家的长女长孙女,不但长的好看,性子还温柔,一看就是个好生养,将来家里的好把手。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项婉十二岁时,周边十几个小山村的媒婆就差点把门槛给踩烂。

钱登科的娘亲勾氏先是请媒婆,再找钱家村的长辈,后又是找项家村的长辈,又拿出她儿子是童生,将来前途光明来说事,保证项婉嫁过来后享受荣华富贵。

项老爷子打听过钱登科人品后,又见过他本人,觉得他不错,便点头让项仁和夫妻做主,最后再让项婉点头。

如果项婉不点头,就算了,若是点头,那就成了。

家里人安排两孩子有心有意的见了一面,双方都有意,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订婚后,钱登科十五岁考上了秀才,周边村都说项婉是旺夫的,大家更是看好这段婚事。

却是没有想到,今天却发生了这种事。

二叔当即暴起:“敢这样欺负我女儿,我弄死他。”

“坐下。”项老爷子扫了他一眼,“遇事冲动有用吗?你杀了他再赔上你这命你就赚了?”

二叔握着拳头,赤红着双眸,委屈又愤怒:“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咱们小婉?”

项瓷听着二叔哽咽的声音,也觉得委屈愤怒。

古代女子名声比命重要,若是项婉被退婚,她的名声就差了,好人家都不会娶退过婚的女子。

他们不会想着是男方的错,他们只会想着,如果女方没有错,为什么男方要退婚?

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他们还要把一切不顺归于女子身上,来背负他们的废物和罪恶,真的是气煞人也。

项瓷握紧双拳,恨不得把拳头砸到钱登科脸上,看着他跪在项婉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过去。

猛然,项瓷眼前一黑,随即眼前闪过一幅画面。

穿的好似乞丐般的钱登科,瘦骨嶙峋的跪在地上,朝项婉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磕头。

项瓷一怔,画面消失,眼前还是只有她的家人们在堂屋,豆大的油灯告诉她,现在是晚上。

可她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却是大白天。

项瓷双手紧握在一起,平息内心的激动兴奋,她真的有预知能力?

她真的能看到未来?

这这这……这金手指爽啊。

再爽这个时候也不能面露高兴,不然家人们还以为她幸灾乐祸,咬唇,拧自己,别激动,稳住。

“小婉,你怎么看?”项老爷子看向文文静静的项婉,“别害怕,说出你的想法就可以,如果你真的不想退婚,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大家在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齐齐的摸了一下项上人头。

项婉终于抬头看向项老爷子,双手紧紧的扯着衣角:“爷爷,你不是说,就算他当了官将来也会是贪官,可能会牵连咱们被砍头吗?”

项老爷子动动唇,是的,是他说的。

项婉文静道:“就算他不是贪官,依着他现在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的态度,就算我嫁到他们家也不会过的很好。”

“如果这次爷爷你用你的能力把这门婚事保下来,那又有什么用,待我嫁到他们家后,我的生死还是由他们家说了算。”

“如果我挡了他的路,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们家都会怪罪到我身上来,我不想那样。”

“他们的仇恨我不想背,我只想好好活着,陪着爷爷奶奶,爹娘和家人。”

“爷爷,如果他们来退婚,那就退了吧,我不要了。”

全家人都没有想到项婉会说出这种话来,个个呆若木鸡的望着她。

项瓷也惊呆了,刚才她还在为项婉鸣不平,没有想到项婉自己却看的开,看的这么透。

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硬要插进他的生活,除了收获他的仇恨和负情绪,就是伤了关心你疼爱你的家人们。

最后,你没了自我,没了自尊,没了自由,卑微的被他踩着,还要对他感恩待德。

待到无路可走,一条腰带挂梁上,结束自己鲜活的生命。

至此,仇人快,亲者痛。

项瓷立即起身,奔到项婉身边握着她的手,她指尖冰凉,微微发抖,可见她的内心其实是很痛苦的。

项瓷更心疼她了:“四姐,你是个有福的人,他钱登科没了你,他就是一条狗,你看吧,要不了几年,他就会变成乞丐,跪在你面前,哭着喊着求你原谅,后悔的肠子都青掉。但你不能原谅他。”

项龄蹭到项婉另一边,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四姐,七妹说的对,男人本就是狗东西,家里的饭再好吃,他还是会去外面吃屎。你且看着吧,外面的屎不好吃,他又回来想吃饭,但咱们不给他,还大棒子打他出去,我支持你。”

项婉握着两妹妹的手,强忍着酸意,红眼笑道:“我知道。”

不是她的她不要,不值得她低头弯腰去哀求她就不求,她哪怕做姑子也不要明知是死路还要去卑微的哀求痛苦的活着。

她爹娘不允许,她爷奶不允许,她姓项不允许……她自己不允许。

二叔看着懂事又可怜的女儿,心疼的直抽抽:“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想退婚就退婚,他们钱家把咱们家当成了什么?”

他不服,他咽不下这口气。

严氏拿衣袖不停的擦眼泪,她苦命的女儿啊,被人退婚了可怎么办?

项老爷子把烟丝细细的装进烟斗里,低垂的脑袋看不出他的神情,却听到他的声音微冷:“代价总是要拿的。”

退婚一事由此拍案,只等钱家人上门。

项瓷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实在是不想睡觉,害怕会再做噩梦,熬不住了,就双手撑着眼皮干瞪眼,像是被熬的鹰。

手坚持不了,眼睛也坚持不了多久,啪嗒,项瓷还是被周公拽去下棋了。

梦里的她正在奔跑狂叫,所过之处全是血,地上躺着的尸体,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

挥刀怒吼咆哮的人们,面容凶神恶煞,没有人性,不停的挥刀大砍,血流成河。

突然,一把菜刀朝项瓷面门凶狠劈来,卷了的刀刃上还滴着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