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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浮光三千里 > 第174章 一百七十四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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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完口供自府衙出来,胥姜朝众人躬身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大家相帮,胥姜感激不尽。”

街坊邻居们经此一事,心头也坦然了。

“胥掌柜不用客气,大家同住一条街一条巷,这若是烧起来,保不齐咱们都要受灾的。”

“就是,再说咱们都是邻居,搭手帮忙都是应该的。”

“你书肆里的茶咱们也不好白吃不是?”

“还有薛护卫和祝护卫的故事咱们也不能白听啊。”

一人一句便将芥蒂消尽了。

胥姜笑道:“待书肆收拾齐整了,还请大家来吃茶、歇凉,听故事。”

“那可好,这几日没得消遣,总觉着少了什么。”

“就是,就是。”

汪掌柜道:“我那荞麦茶还有呢。”

茵茵也笑眯了眼,心道回去就将扇子取下来,明日她亲自挨家挨户地送。

众人有说有笑地往永和坊去,行至永和坊路口,胥姜见还有些时辰,正欲改道往西市去看豺舅,却听见汪掌柜叫道:“梁墨,你回来了?”随后又问:“豺舅怎样了?”

胥姜和茵茵掀起车帘寻声望去,却见梁墨赶着驴车自另一条街过来了。

再往他车斗里一瞧,除了几袋草料,并未见豺舅身影。

茵茵一扁嘴,问道:“豺舅呢,死了吗?”

梁墨见她要哭,赶紧道:“没有,赵掌柜将它带回家去治了,说是能治好。”

“真的?”茵茵止住哭势,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我真怕它死了。”

梁墨笑了笑。

“就说赵掌柜有办法。”胥姜松了口气,问道:“这草料也是他送的?”

梁墨点头,“嗯,他听闻肆里失火,烧了驴棚,怕驴没有吃的,便送了些。我给钱他也不要,又推辞不掉,就只好收了。”

“无妨,过后我再去谢他。”

犟驴挺着圆肚儿哼了哼。

胥姜目光落在它身上,见它身上有几处涂着白色药膏,问道:“蠢驴也伤着了?”

梁墨摸了摸它的脑袋,“应该是被落下的火点子烫到了,赵掌柜说不妨事,拿了药膏,搽几日就好了。”

“倒是我粗心了。”胥姜看着犟驴的倒霉样儿,也有些心疼。“往后不会秃了吧。”

“不会吧。”那赵掌柜也没说啊。

犟驴刨了刨蹄子,打了个响鼻,似有些不满。

梁墨赶紧顺了顺毛,“秃了也是最威武的驴子。”

胥姜和茵茵被逗得皆是一笑,心头阴云散去不少。

汪掌柜见街坊们都走到前头去了,对几人说道:“走吧,肆里还要收整一番,别耽搁了。”

胥姜盯着这个兄长,想起胥家那两个名义上的兄长,心头不禁百味杂陈,又是委屈又是庆幸,最后只剩满心满眼的感激。

“嗯,走吧。”

待胥姜回到书肆,却见楼敬和几名护卫正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胥姜下车,忙上前拜见,“先生怎么来了?”

在外她都换他先生。

“薛护卫托人传的信。”楼敬见一大一小两个丫头脸色都不大好,心头不由得将周家这群贼孙子咒骂了几遍。

“你可还好?”

胥姜扯出一个笑容,“还好。”随后又道:“书肆也还好,损失不大。”

汪掌柜与楼敬见礼,知道两人有话说,不好打扰,便将街坊们都劝散了,自己也回家盥洗更衣,这一身灰一身汗的,他腻得慌。

回家见娘子已备好热水和衣裳,心里头自是美得不行。

胥姜请楼敬肆里坐,楼敬却摆摆手,往后院走去。

护卫和梁墨正在帮忙清理残局,茵茵也拿扫帚帮忙扫地,焚烧留下的秽物很快便被清理干净,只留下墙上被火和烟熏燎出的黑印。

“这些毒了心的贼孙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纵火!简直目无王法,狗胆包天。”楼敬饶是教养再好,想着此事之凶险,不由得也骂出了声。

“虽早料到他们会来闹事,却不曾想这般胆大妄为,不顾后果。”看来是真的恨她入骨,不想让她这书肆再开下去。“此次还要多亏了茵茵和街坊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楼敬看茵茵忙前忙后,赞赏道:“平日里看着憨憨傻傻的,不想危急关头却也靠得住,回去让她主母好生嘉奖。”又道:“街坊们也得各备一份礼送上去,多谢他们施以援手,才保下你这书肆。”

胥姜应道:“应该的,我明日便准备。”

楼敬端详她的脸色,瞧着有些憔悴,便劝慰道:“经此一事也好,引发出来惊动官府,过后他们便再不敢朝你动手。”

“嗯,方才在县衙,主簿大人说这桩纵火案会同胥四那案子并理,想来周家是无暇再来找我麻烦了。”说罢,胥姜思忖片刻,又探问道:“县衙查办周家,可是得了上头的令?”

周淮虽被罢职,可根基还在,以往县衙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针对。

楼敬点头,“此案审查后,会递往大理寺,周家本又继圣书局之前科,如今连犯两桩案子,便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了。”

说不得那些沾亲带故的官员也会被拉下来,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他们该受的。”说完,胥姜面上又浮起一丝忧虑,“就是不知周家倒台后,那万卷楼会如何,它能改赵更周,难说不会换别人掌管。”

楼敬捋了捋胡须,哼道:“换不了了。”

胥姜一愣,转头见他神色笃定,心思几转,随后明白过来。

动周家只是表面,上头真正要撬动的是结党而营的士族。

思及此,胥姜因书肆被烧而生出的苦闷顿时被彻底冲散了。

若万卷楼真被连根拔除,再无法死灰复燃,那其它书局又能印新书,也不用交保护费了。

“别琢磨了。”楼敬见已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对胥姜说道:“回去吧,晚了你伯母该等着急了。”

胥姜一愣,“她知道了?”

“护卫托人来报之时,我与她在一处。”楼敬睨她一眼,“怎么着,瞧着若是护卫不来报,你还打算瞒着不说?”

胥姜干笑两声。

楼敬哼道:“这是还拿我们当外人?”

胥姜连连摆手,“只是想着伯母身子不好,不想让她忧心。”

“什么都不说,父母才更担心。”

“我错了,再不敢了。”

楼敬叹气,这般乖觉,怎忍责怪。

他打量着被烧毁的驴棚和熏黑的墙壁,说道:“明日我找几个工匠,来给你重新修葺一番。”随后想了想,又道:“不成,得好生看个日子,说不得便是正月里动了土冲撞了,才有此劫。”

胥姜哭笑不得,还记得这茬呢?

楼敬越想越觉着是这么回事,“也不成,还得再请个方士来做法,保宅去秽。”

胥姜忙摆手,“不用,我明日请曹叔过来瞧瞧,再选个黄道吉日动工修葺便好。”

“你找你的人,我找我的人,就这么说定了。”楼敬拍板定章,随后又叫来祝护卫与薛护卫,对胥姜说道:“虽纵火之人被抓,可任有在逃之人,在此案审结之前,你这书肆都要留人看守。薛护卫和祝护卫对这片熟悉,就留他二人在此,你道如何?”

胥姜朝二人一礼,道:“只怕二位辛苦。”

二人哪敢受此礼?连忙拜回。

薛护卫道:“看家护院本就是属下职责所在,何敢言苦。”

祝护卫笑道:“此处清净安逸,只当是留下来歇闲。”

胥姜面露感激,“那便仰仗二位看顾了。”

屋里不好住人,肆里木榻又狭窄,胥姜便让梁墨带着二人将两仪榻取下来安置,怕蚊虫叮咬,又搬来香炉点了萍踪驱蚊。

她总怕怠慢了,又嘱咐道:“厨房里有茶水,架子上还有糕点、果脯,若是渴了、饿了,自取便是。”

祝护卫道:“掌柜宽心,这些咱们都知道。”

这些日子,书肆里外二人早已摸熟。

她笑了笑,随后掏出两把钥匙给薛护卫,“这是正门和角门的钥匙。”

薛护卫收好,挂在了腰上。

几人说话间,茵茵已喂了鹅,还给月奴装半碗鱼干。起火时人多,它不知吓得躲哪儿去了,估摸着得等生人走了才出来。

至于犟驴,仍旧由梁墨领回去。

梁墨见它受伤,舍不得骑,便一路牵着,自己步行。

胥姜心道:得空还是给蠢驴买些好粮哄一哄,不然过些时日怕是得认梁墨作主了。

安排妥当,胥姜又去和汪掌柜打了声招呼,正欲上车随楼敬回楼宅,却忽地发觉胥五与胥十二没在。

莫不是趁乱跑了?

遂忙对薛护卫问道:“那两人呢?”

楼敬自马车里伸出个脑袋,“忘了告诉你,那二人已送去大理寺了。”

“那就好。”胥姜松了口气。

胥五与胥十二虽被赎刑,却只是不用去服刑,仍要在京受赎刑之人监管,直至刑期结束。

可这二人胥姜并不想将其放在书肆碍眼,更不想将其带去楼家脏了人的干净地儿,却又没别的地方安置,便找楼敬帮忙。

楼敬捋着胡子思忖半晌,最后提议将其送往大理寺。

要论看人他们最在行。

说定后,他隔天就去找大理寺卿商量,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了,还很欢喜。

“这可凑巧,咱们寺里正缺人呢。”

“缺什么人?”楼敬皱眉,“这二人是赎刑出来的,性子顽劣,需得好生管教,若是清闲之职就算了。”

他可不是让这二人去享福的。

“你见过哪个清闲职位少人的?再说咱们大理寺可不养闲人。”大理寺卿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随后补道:“缺个扫茅厕倒夜香的,还缺个马侍。”

“好好好,这活儿好。”楼敬一听,不禁拍手叫好。

“这两桩活儿原本是两兄弟干的,可天热味儿重,两兄弟受不住,便卷铺盖跑了,连工钱都没要。他们一走,没人填补,这几日都是让在押嫌犯轮流洒扫的。”

“在押嫌犯?”不会是他想的那两人吧?

大理寺卿露出纯良一笑。

楼敬朝他竖大拇指。

大理寺卿叉腰,面露嫌弃,“只是这些嫌犯娇气,动不动就晕死,毕竟是要犯,案子还未审结,若真被气……熏死,也是麻烦事。”

楼敬心道:这二人好歹官拜尚书,被派去扫茅厕和马厩,没被气死,已算心胸宽广了。

“只是寻常人畏惧咱们威势,不敢来,有胆大的又嫌不体面,我正说去县衙调两个徒犯,你就给我送人来了,倒省了我一桩事。”

楼敬拍着他肩膀道:“这两人你尽管使,也不用工钱,只将人看好便是。”

大理寺卿哼道:“我大理寺何时看丢过人?”

“你方才不还说那扫茅厕的兄弟二人卷铺盖跑了?”

“那也不是犯人啊,人家不干了,还能绑着腿不成?”大理寺卿竖起胡子就要扎人,“你再拆台,这人我可就不收了啊。”

这父子二人可真是各有各的讨人嫌。

楼敬忙拱手赔笑,“下官失言,失言。”

他这才又有了好脸。

这事便这般定下了。

原本今日该由胥姜将二人送去大理寺的,只是中途出了岔子,才给耽搁了。

不过由楼敬派人押过去也好,正好能威慑二人,让其不敢造次。

待胥四的案子同这纵火案届时会一并移交大理寺后,两人作为证人,调审也便利。

胥姜安心登上马车,跟随楼敬回楼宅。到家后,自是少不得去楼夫人膝前交代一番。

听完来龙去脉,向来性子淡薄的楼夫人也忍不住动了怒,失手砸碎一个茶盏。

胥姜与柳眉哄劝了半晌才消了气。

“难为你倒来安慰我。”楼夫人握着她的手,心疼道:“手这么凉,可是吓着了?”

胥姜点点头,随后又摇头,“起初是被吓着了,怕伤着人,又怕书烧了没法和国子监交差,更怕师父留给我的遗物被焚毁。”

感觉楼夫人握着自己的手收紧,胥姜朝她安抚一笑,“不过后来得知书肆没事,又有兄长和街坊在一旁帮衬,也就不怕了。”

“多亏了他们。”

“嗯,还多亏伯父和您。”

胥姜在书肆见到楼敬之时,心便跟有了依仗似的,彻底安定下来,再不怕了。

回楼宅再一见楼夫人,倾诉完满腹委屈,得她安抚,整个人也平和了。

楼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胥姜冲她笑了笑,复又叹道:“只是可惜了那驴棚。”

那是楼云春搭了两次才搭好的,多不容易啊。

关外驿道,道路旁的茶水铺燃起熊熊大火,浓烟随风扑来,将楼云春与八名巡卫熏得呛咳不止。

方才他们一行在此歇脚补给,却被伪装成茶铺掌柜和小厮的刺客袭击,好在他们够警觉,才没着道。

那几人见袭击失败,便纵火烧了茶铺,趁机逃遁了。

不知是方才咳得太厉害,还是怎地,楼云春望着顷刻间便化得只剩架子的茶铺,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一名巡卫牵来楼云春的马,“大人,咱们走吧。”

“嗯。”楼云春翻身上马,领着众人继续前行。